自述──絳風 試閱十六

試閱的最後一篇

比較虐的差不多都結束了，後面會好轉的不要太擔心（？）

需要擔心的應該是書明年才會出這件事

『冽崔，霽雨人呢？』

『……我不好意思去找她。雖然也想關心一下，但我至少得冷靜後才能去關心吧。』

『那就幫我問候一聲。我就不過去了。』

聽到我不一起去，他顯得有點失望，不過，我並不想滿足他的期望。

救世主這個身分被我捨棄後，我剩下的身分，似乎就只有「哥哥」了。

我沒有不想當哥哥。我只是再也無法從身上拿出更多東西給他們而已。

像是關懷、像是溫暖，或是愛之類的東西。

因為我身上已經沒有了。

『覺得好一點了嗎？』

默默陪他坐了一陣子後，我問了一句，冽崔點點頭就站了起來。

『應該……沒事了。那麼我去找霽雨，不打擾你。』

我點點頭，他便神色黯然地離去。

安息日這樣抽空魔力的特殊環境，確實能喚醒很多記憶。

起身梳洗更衣後，走到室外的我，因為刺眼的光線而睜不開眼。

我走過的地方，一路都有人行禮。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帶著崇敬與憧憬，還有許多的誤會與假想。他們眼中的我溫柔美好，即使看過我將試圖色誘我的女子衣衫不整地扔出宮殿，他們依然會將我的行為往好的方向詮釋，而不是說我冷酷無情。

或許對他們來說，和其他的迴沙人貴族相比，平日的我真的稱得上溫和吧？

即使我心情很差，在我面前失手打翻水之類的小事，我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交代了事情，辦得不好或者出了什麼差錯，我也不會嚴厲地把人叫來責罰。

因為這一切都太不重要了。動怒沒有什麼意義。當然違背我的命令，那又是另一回事。

而這樣的地方，並不能軟化我，只是讓我覺得可笑而已。

冽崔說他會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也一樣。這一刻我忽然想回到王族舊址，再一次看看那片冰雪，再一次，跟清嵐好好道別。

我本來就該在安息日死去。這才是最適合我的命運。

而且我已經好累好累。

有了決定後，我心念一轉，便在僕從面前直接瞬間移動到目的地。

艾克里恩陣製造出來的冰霜，就算萬年也不會消退。打在我臉上的寒風，被我用印記之力阻隔了下來，完全傷不到我。

我走進神殿，看著四百年前曾經使我萬念俱灰的景象，心裡已經不像當初那麼難受，這或許是因為麻木很久了吧。

但是當我走到廣場，再度看見清嵐時，所謂的麻木，好像又不存在了。

我佇立原地，站了好久，終於走了過去。

那些他曾說過的話，又浮現出來。

你想逃我就陪你逃，你想留我就陪你留。

你是這樣告訴我的。

那為什麼你把我留在封印室，自己走了呢？

難道，你就不擔心了嗎？守住天柱，真的有這麼重要？

冰中的清嵐近在眼前。我想著他明明老是說自己貪生怕死，明明說想過平凡普通的日子，卻在那一天，犧牲了自己。

他說想靠我保護，到頭來卻是我被他保護了。大家說我是救世主，但救下世界，守住天柱的，卻是他，不是我。

我輕輕揚手，印記之力擴散出去，將除了他以外的人通通解除冰凍，無聲化去。

整個神殿就只剩下我和他了，我帶著不捨地看著他，想在最後做個告別。

我伸出去的手只能碰到冰，但這次我沒有將手縮回來。

然而在我想催動印記之力將他也化為塵埃時，我的手指感覺到了魔法波動，在同樣是安息日的今天，那點細微的波動格外明顯。

我一下子僵住了身體。

那是清嵐死前利用艾克里恩陣殘存的魔力，鎖在身上留給我的訊息。

我帶著不想看，又想知道的心情，接收了這個魔法。

我原本以為只有聲音的。但鑽入腦中的不只是聲音，還有漸漸浮現的畫面。

『糟糕，不太會用，怎麼從這裡才開始記錄啊，搞什麼，超爛的……』

我聽到的第一句話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叛軍就在眼前的當下，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啊──又不能重來，不對，剛剛那句話也錄進去了？這樣一點也不帥啊……』

……

我的心情十分複雜，不過當影像確實出現，我就笑不出來了。

畫面中的他面無血色，氣若游絲，滿頭的黑髮已經轉為雪白。

他懊惱地皺著眉頭，接著嘆了口氣。

『好吧，也不能重跳了，沒辦法。我本來想從頭紀錄給你看的，所以你沒機會看我跳艾克里恩陣啦。我跳得很好喔，說什麼沒跳舞天分，都是騙你的啦，我這麼優秀的人哪有學不會的東西，你真好騙啊，哈哈哈。』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揍他一拳。單方面留了魔法訊息，不給人回應的機會，也太卑鄙了吧？

『時間不多了，簡短說吧。如你所見，我的身邊已經沒有活人，所以我才能毫不顧忌地在這裡跟你廢話。不，也不是廢話啦，王族的事情，總是要讓你知道結果嘛。』

清嵐所謂的時間不多，從影像中就看得出來。

整地的冰霜，正從他的腳開始，向上凍結。

『我失敗了。陣法是跳完了，但我的實力不夠啊。』

他苦笑著，神情痛苦，像是在為了自己的無力而難過。

『我沒有辦法殺光他們。王族……終究還是要滅亡了吧。我原以為有了力量，或許還能翻盤，叛軍只要死光，至少外面還活著的人會安全許多，可是……』

冰晶蔓延過他的膝蓋，凍結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可是……我操縱不了。絳風，你所要操控的，就是這樣的力量嗎？很痛啊，說話都會痛原來是這種感覺，你為什麼都不會哭啊？』

我的理智知道這只是影像。

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影像。

但我還是下意識凝聚了印記之力，想要延緩冰晶的蔓延，然後發現自己只是在做徒勞無功的事。

『說話都會痛，卻還是想跟你多說幾句，連這種感覺我也懂了。雖然真的就只剩下幾句話的時間……』

他的死亡即將降臨。

那是我無法阻止，也無法挽回的事情。

『我現在覺得就好像是自己害王族滅亡一樣，如果我以前能夠更努力一點，閉關苦修，今天的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呢？』

我聽著他說這些話，在心裡顫抖著回答。

也許吧。也許王族不會滅亡，但你一樣會死啊。

你付出更多的努力，也許可以改變當初的結局，讓少數的王族人得以倖存，可是你呢？

始終是你要去跳那個陣。始終是你要背負這個龐大的責任。除非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在那種時候代替你保護天柱。

或者是，代替什麼也不能做的我，保護你。

『我……』

冰凍至胸口的冰晶使他講話已經十分困難。

『我覺得……我好像浪費了那三十個祭司的生命。他們這麼相信我啊……他們……』

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想叫他停止，可是我無法讓自己動手停止這個魔法訊息。

我必須看完。

這是清嵐留給我的，最後一樣事物……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結果，也沒糟到最底吧。』

他的眼神變得模糊，接著，他露出了微笑。

『我沒能守住王族，但至少……我守住了你。』

他以欣慰滿足的語氣，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冰晶將他的微笑凍結，他在最後一刻閉上眼睛，影像就這麼消失了。

我的雙眼恢復了正常的視覺。

我眼前的清嵐，就像魔法影像中那樣，帶著淺淺的微笑，宛如在作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

我觸摸著冰面的手僵著，直到凍得失去知覺。

想要發出聲音，但發不出來。想要說點什麼，但無人能訴說。

我緊咬著牙，告訴自己不要崩潰。就算這裡沒有其他的活人，沒有人會看到，沒有人會知道，我可以痛哭或是更加失態……但我還是沒有。

為什麼？

母親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於是我決定背負她的願望，繼承她的使命。

那麼清嵐為了救我而死，無論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無論我是不是已經找不到任何想做的事情，是否我都，只能活下去？

你應該保護的，不是王族，不是世界嗎？

你想保護的，不是天柱嗎……

我任由這些思緒攻擊自己的腦袋，就這麼待在這裡，直到安息日結束。

最終我還是沒能終結自己的性命，也沒能將清嵐的遺體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