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開始跳了,需要講解嗎?』
『不必,你先跳一次看看啦。』
雖然我覺得真的要學的話,應該一面說明每個動作的意義,但他好像不想聽。
也許要請我指導,已經很傷面子,所以才不想聽講解?
這樣解讀後,我調整了一下呼吸,手輕輕地抬起再劃下,以陣法的引導手勢為開端,開始了艾克里恩陣的啟動程序。
陣法不會真的被啟動,因為必須站在三十個祭品點位上自願獻祭的人並不存在,我的手勢與踏步,只會稍微勾動環境中的魔法因子,不會產生任何實際的效果。
倘若陣法真的啟動,地上的陣眼應該會隨著我跳舞的步伐逐漸亮起。我的頭髮也會在結陣的過程中,慢慢化為冰霜的顏色。
所有揮舞、展開的手勢都是為了將犧牲人柱換來的能量引導到正確的位置,確保陣法的每一個角落,那些用艱澀咒文構成的線條,能夠一直得到能量的供給。乍看之下優美緩慢的動作,若是實際進行,其實相當吃力,而腳下的踏位,是用來將陣法匯聚到中心主陣者身上的能量凝聚起來,待得陣法完成的那一刻,再一口氣釋放出去。
上百個手勢,上百次的踏步,一次又一次的轉圈,不能有任何一個失誤,否則祭品只會白白犧牲,能量劃出的光芒也會瞬間泯滅。
艾克里恩陣就是一個如此精密的陣法,基本上能夠好好完成就很了不起了,要做到流暢得像是在跳一支祈神的舞,恐怕現任首席祭司來跳也辦不到。
而對我來說,這輕而易舉。整個啟動程序在我收回右腳,手臂迴旋半圈向外展開後宣告結束。待在陣法外的清嵐似乎知道我跳完了,因而用感嘆的神情發表了感想。
『老師說完美的啟動過程能讓整個程序看起來像是個藝術,看過你跳的,我算是體會到了。』
『不然你怎麼跳?要不要試試看?』
我讓出了陣法的中心位置,示意他上前。清嵐困擾地走了過來,以笨拙的動作做出開頭的手勢,其中還有幾個是錯的,他顯然也知道自己跳得很糟,才進行了四分之一就停了下來。
『我不行啦!這太難了,你再跳一次吧,我覺得剛剛有些地方沒看懂。』
『沒看懂?哪個部分?真的不需要講解嗎?』
『你直接跳就是了,一次看不懂就看兩次,兩次看不懂就看三次。』
於是我耐著性子又跳了一次。整段啟動流程要跳完也會花不少時間,沒想到清嵐還真的叫我跳第三次。
『你當我跳這個都不會累的啊?』
『就當作陪我吧,不然你又要回去泡水。』
『泡水有什麼不好嗎?』
『我一個人學習很無聊啊,你一個人泡水也很無聊吧,我也不能跟你一起泡,那只好找你跟我一起學習了。』
我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講什麼,因而困惑地發問。
『但平常都是這樣啊。』
然後清嵐終於忍不住了。
『今天不是平常!今天是你生日耶!』
『我生日?』
我這個生日的人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件事。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吧,因為沒有慶生的習慣,所以根本不會特別去記。
『我之前生日,你不是都沒反應嗎?』
『不是我還不曉得你生日是哪天,就是我留意到的時候生日已經過了,今年難得我記得,本來想帶你出去慶祝的,沒想到老師居然這樣對我,可惡……』
他理直氣壯地回答後,又懊惱了起來,我則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結果你退而求其次的慶生,就是把我叫來跳艾克里恩陣跳到累個半死?』
『對啊,一起學習。我如此上進,你應該感動才對。』
『……那等你生日的時候我把你叫去一起泡水吧,就這麼說定了。』
『什麼!真的不會出人命嗎?別鬧啊!』
『不要囉嗦了,你到底學會了沒?講解都不聽,真的有心想學嗎?』
在我這麼問之後,他的神色顯得很複雜,頹喪地用手撐著下巴,說起了喪氣話。
『是不想學啊。我就是貪生怕死嘛,雖然這個陣一般來說只是備而不用,但想想就覺得可怕。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過平凡安全的日子,那種刺激又危險的意外事故都別找上我。』
我想除了陣法的事,想必也有其他事情困擾著他,像是首席祭司必須肩負的責任之類的。對此,我也不便評論。
『嗯,有這種希望也沒什麼不對,只可惜意外事故不會因為這樣就不找上你。』
『是啊,要是人有九條命就好了……不,兩條也好,多給一次機會嘛,只有一條命的話,一個不小心就死了,多麼悲劇?』
『玩樂的時候倒是很喜歡刺激呢。』
『那個不一樣!玩樂是玩樂,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死了好嗎,怎麼能相提並論?』
『因為有我在旁邊?』
『對,因為有你在旁邊!』
他以肯定的語氣這麼說,於是我笑著做出了承諾。
一個最後沒有辦法兌現的承諾。
『那你就當作有危險的時候我都會在旁邊好了,不在的話就來找我,無論是什麼難題我都會解決的,你就別再擔心了。』
『少來了,你又不是真正的神。』
『唔,說的也是……』
那時候我心裡想著,等到轉移儀式過後,得到天柱的力量,我大概也跟無所不能的神差不多了吧。但我沒說出口,因為對於這件事,我內心還是有幾分遲疑。
我能嗎?就算我真的能完全轉化馭天印天柱,但我就能擔當得起眾人的期待,成為王族的希望了嗎?
這個疑問不時就會從我腦海中冒出來。
我不知道這到底難不難,因為之前從來沒人做過。
其實我有的時候也會累。有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去想,如果我不是王族的絳風,如果我只是另一個不必擔心這種事情的普通人,那到底會是什麼感覺?
那時候的我覺得自己多半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知道。
這分遲疑一直持續著,直到安息日的前一天。
『那你到底要不要好好學?我一步一步教你,告訴你怎麼連接會比較順。』
『好啦好啦,那你教我吧,我一定沒有跳舞的天份,不過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學一下。』
既然他同意了,我就讓他照著我的動作做,再指出錯誤的地方,不過無論怎麼拉著他的手引導,清嵐做起來的樣子就是怪怪的,我實在不知從何教起才好。
『你不是總說自己很聰明嗎?怎麼學這麼久還可以跳得這麼慘啊?』
『跳舞就特別難啊!我看我再過五年還是學不會吧。』
『那你要怎麼成為首席祭司?』
『我哪知道,不然老師把我開除好了。』
那天直到傍晚,清嵐還是沒學出什麼成果。雖然我有點擔心他如此不擅長跳陣法,考核到底會不會過,不過我又不能代替他考,也只能期望他忽然開竅,或者首席祭司特別通融了。
再一條命 晚高給了范統
回覆刪除現在真的都是在吞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