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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爾西,你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啊?」
一起進了修葉蘭的房間後,修葉蘭雖然還沒化解剛剛的憂愁,還是打起精神來,開口關心了一句。
「我失去了好幾年的記憶。」
那爾西非常直接地講了重點。
「喔,你失去了……什麼?你失去了好幾年的記憶?」
修葉蘭在聽清楚他說了什麼之後,忽然失聲驚呼。
「對,而且我不曉得到底是幾年。」
世界到底是從哪裡開始產生分岔的呢?
那爾西不由得想起了昨天那個夢。
那真的……只是個夢嗎?
「那你對哪些事情還有印象?該不會只記得我是你哥吧?」
修葉蘭慌張地抓住那爾西的雙臂,接著又突然想起了剛才的事。
「不對……你還記得雅梅碟!」
「那個不是重點!」
被修葉蘭這樣一說,就好像雅梅碟對他來說很重要似的,那爾西實在無法忍受。
「不是重點嗎……那真是太好了……」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跟他發生了什麼事嗎?
「在我的記憶裡,我跟恩格萊爾應該還受制於長老,東方城則對西方城發起了戰爭,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嘗試講了一個時間點,想藉此判定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與他的記憶一致的地方。從修葉蘭的反應看來,至少他說的事情都是發生過的。
「你還真的忘了很多事情……說來話長,有些事情我也是聽你說的,細節並不清楚啊。」
修葉蘭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那爾西則直接問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我應該沒有殺了恩格萊爾吧?」
「啊?你怎麼可能殺得了他?不,你想殺了他嗎?你們是這種關係?」
「不是!沒有就好,我只是作過一個這樣的惡夢,你不要想太多。」
那爾西用夢當藉口敷衍了過去,修葉蘭這才鬆一口氣。
「別嚇我,差點壽命就減少十年了。」
「你有這麼膽小?」
「有。」
本來他以為修葉蘭會反駁,沒想到修葉蘭卻乾脆地承認,接著面露憂傷。
「你說你的記憶還停留在被長老們控制的時候吧……那時候我還在東方城,無論怎麼寫信,都收不到回信。那時候我很擔心你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是不是他們一直在騙我,其實你已經死了……我好害怕事情是我想的那樣,只能努力說服自己不要這麼悲觀。」
他述說著自己的情緒,認真地看著那爾西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當你終於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對自己發誓,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要陪在你身邊。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只要讓你平安快樂就好,我只希望你好好活著。」
修葉蘭這番話,那爾西聽了,內心也是有不少觸動的。
原本的世界裡,直到修葉蘭死去又以靈魂狀態回來,他們才再次見面,那時修葉蘭已經為他背負了太多東西,他們之間因為那些彼此都不希望發生過的事情而出現了似有若無的距離,似乎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恢復毫無疙瘩的親密。
而現在的世界……修葉蘭總算沒被長老們抓回西方城,沒有為他而死了,但他依然為他犧牲了很多東西吧。
像是自由,像是對東方城的情感,或者是珞侍……
「那場戰爭後來怎麼了?你是怎麼變成皇帝的?」
他先問了這兩個問題。
「你是說東方城發動的戰爭?贏了啊。東方城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攻入西方城,也佔據了聖西羅宮,只是沒找到你跟恩格萊爾,主事的長老們也都已經死了……」
修葉蘭的說法,完全切合了他的夢境。
所以那個夢是真的。
所以他們真的在那個時候放棄了戰場,放棄了西方城,殺死那些早該去死的長老後,就自行離開了?那之後去了哪裡?還能去哪?
「至於我是怎麼當上皇帝的,反正就是……恩格萊爾後來得到迴沙代王的幫助,取回西方城,然後我就被你們找回來當皇帝了,反正也沒有當間諜的必要啦,哈哈。」
第二個問題,修葉蘭交代得十分模糊,感覺少了很多東西,卻又不知道他少說的是什麼。
迴沙?這麼早就和迴沙取得聯繫了?
不對,應該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先解決吧?
「夜止女王呢?」
「櫻和音侍綾侍一起去迴沙了。」
又去迴沙?怎麼什麼人不見了就是去迴沙?
「去迴沙做什麼……?我還以為她死了,或者被囚禁了……」
「這部分不是我處理的,反正也是聽你說的。你說這樣對他們來說比較好,似乎也有請沉月處理過吧,至於是什麼樣的處理,你可能得去問沉月。」
說到沉月,那爾西立即就想到這是個應該要問的問題。沉月祭壇沒處理好,就不可能去迴沙,那麼到底是怎麼處理的呢?
而在他發問之前,修葉蘭靈機一動,先開了口。
「對了,你失去記憶的事情,要不要去找沉月或者普哈赫赫?也許他們會有辦法啊。」
他的提議在那爾西聽來,實在有點異想天開。
「就算有辦法,他們也沒有理由幫我吧,我跟他們又沒有什麼關係。」
那爾西說出了這樣的話,修葉蘭則露出錯愕的神情。
「你記得他們,卻不記得自己是他們的主人?」
這個太過令人震驚的消息,讓那爾西愣在原地,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是……他們的主人?你沒搞錯?」
「我怎麼會搞錯?現在沒有戰爭,你說自己沒很需要武器跟護甲,就讓他們一起待在沉月祭壇,所以他們才沒跟著你啊。」
「可是他們的主人……明明……」
「不就是你嗎?」
修葉蘭打斷他的話後,又忽然想到了什麼。
「啊,莫非你說的是前一個主人?已經死了,也不會再復活了,不用擔心。」
「已經死了?」
那爾西連聲音都變了調。從修葉蘭口中說出這種話,有多麼讓人驚恐,他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是啊,已經被恩格萊爾殺了。你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那個匠師怎麼了嗎?」
聽見「匠師」這個關鍵字,那爾西才稍微緩過來一點。
「不是,中間不是應該還有一個嗎?」
「我沒聽說過。普哈赫赫不是你從武器店帶走的嗎,就算之前有別的主人,也沒有人會知道吧。」
武器店……
那爾西隱約記得有這麼一回事。那把拂塵在認主之前,確實是在東方城的武器店,然後被買走……
他試著整理這個世界發生的事,試著了解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然後不得不承認,這都是他會做的事情。
知道有什麼能掌握局勢的關鍵,就搶先取得,利用自己擁有的資訊優勢,計畫好應該怎麼做,然後一步一步達成目的,將想要的一切都留在身邊。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他一面揣摩自己做這些事的時候都在想什麼,一面覺得自己十分可怕。
他知道有了普哈赫赫,就等於掌握了沉月。有了沉月,就等於掌握了幻世的生死,也能前往迴沙,替恩格萊爾找到他的親人。
對迴沙王族來說,幻世的戰爭根本不值一提。有了這些資源,他想要保護的人,想要守護的事物,就能通通守住了吧?
於是他們一起離開西方城之後,他就去做了這些事。
是這樣的嗎?
那爾西忽然想不出來自己還需要問什麼。假如這些事情都發生過,那他不只是在那個夢中改變了過去,恐怕還真的經歷了一直以來的一切,只是他失去了記憶而已。
不可能吧。失去記憶只是個藉口,難道其實是真的?
或者這段時間的那個「我」記憶和我是相同的,於是他擁有了這些後來才會知道的資訊,就做了這些決定呢?答案到底是哪一個?
「那麼……東方城現在是什麼狀況?珞侍是國主了嗎?」
提到珞侍,修葉蘭的表情就苦澀了起來。
「名義上是國主吧。實際上擁有的權力不多,畢竟現在東方城等於是臣服於西方城的附屬國了,政務官也有不少是西方城派過去的,算是一種控制跟監視……音侍和綾侍又和櫻一起走了,我想他可能很寂寞,只是就算寂寞也不需要我了。」
「所以我們沒對他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吧?像是監禁、拷問之類的?」
「那種事情怎麼能做!」
「也沒對前任女王做吧?他們為什麼會留珞侍一個人在這裡?」
「軟禁了一陣子而已,你說為了櫻好,最好去迴沙,音侍跟綾侍都想陪伴她,珞侍就說自己跟違侍一起顧著東方城也沒關係,大概就是這樣吧。」
又是我?是我把人弄去迴沙的?
「那還好,問題沒想像中那麼大。」
「什麼問題?」
「你跟珞侍之間的問題。」
聞言,修葉蘭又嘆了一口氣。
「他大概恨死我了。根本連看都不想看到我吧。連頭髮都剪了,以前我說過喜歡他長髮的。」
那爾西難以回答什麼。看著這樣的修葉蘭,他內心也很難過。
這是我造成的嗎?
但是修葉蘭……如果不用當間諜了,本來就應該回西方城啊。
本來就是我的哥哥,接著才是珞侍的義兄吧?
「修葉蘭……你現在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
無論如何,那爾西還是在意這個問題。聽他這麼問,修葉蘭露出了安撫般的微笑。
「不會啊,你怎麼會這麼想?除了珞侍不理我,其實現在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已經不需要擔心間諜的身分曝光,不需要擔心你的安危,也不需要在兩國之間煎熬了。而珞侍雖然不理我,至少還是不太需要人擔心的。」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神情恍惚了起來。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總是會覺得心裡少了些什麼。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這句話讓那爾西微微一僵,看著眼神略顯空洞的他,不知該如何回應。
「沉月現在還會接引新生居民嗎?」
「很久才接引一個吧,怎麼了?」
「沒事……今天先這樣吧,我先去沉月祭壇一趟好了。不過我失去了記憶,到底該怎麼進去?」
「你以前都是自己去的,不過要進去應該沒什麼難度吧?陣法你也記得啊。」
「說的也是……」
跟修葉蘭告別後,那爾西馬上就前往沉月祭壇,而他去沉月祭壇只想問一件事──相較於這件事,這莫名得到的主人身分,或者當初事情的發展,似乎都沒那麼值得在意。
原本他以為進入沉月祭壇還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直接走進去。他感覺到結界自動朝他開啟一條通道,這種特殊待遇……還真是只有主人才會有。
心情複雜的情況下,他一面走一面思考該怎麼開口,畢竟他根本不曉得那對神器兄妹是怎麼跟自己相處的。
而他才一走進去,祭壇上的沉月便化形出來,開心地迎接了他。
「那爾西!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們?你好久沒有來了耶,要不是哥哥說不要吵你,我都想偷偷出去看看你在做什麼了。」
這主掌世界的少女,在他的記憶中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態度,對人類頗為不屑。如今她對自己居然這麼熱情,那爾西內心驚疑不定,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拐騙對方的。
「……我很久沒來了嗎?真是抱歉。」
考慮到對方的個性與實力,即使知道自己是主人,那爾西還是決定客氣一點。
「沒關係啦!你有來我就很開心了,哥哥也會很開心的!」
「閉嘴。少替我發表意見,來不來都無所謂,誰很開心了?」
相較於沉月,普哈赫赫正常多了。那種不適應的感覺總算變低了點,那爾西看向普哈赫赫,一時之間也只能試探性地開口。
「見到我,你不開心?」
「……不會特別開心。反正就算沒見到,你也是活得好好的,所以你要是沒空的話,不來也無所謂。」
普哈赫赫冷淡地解釋後,那爾西仍不太能分辨他的意思。
總而言之……應該不是都不來也沒關係。應該是吧。
想想自己對修葉蘭說過的話,他得到了這樣的結論。
「今天來有什麼事嗎?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事情?」
接著,沉月就很積極地問起了他的來意。
妳不是很不喜歡被人類利用嗎……?我有事才來找你們,不會單純為了想見你們而來,這樣也沒關係?
「妳有沒有接引過一個叫做范統的新生居民?」
既然沉月都問了,他索性直接切入正題。
「范統?……你等等,我查一下。」
沉月說完,便停滯下來開始查詢。那爾西內心希望能有個好的結果,但沉月很快就搖了搖頭。
「沒有呢。」
這個結果雖然令人失望,但也不會太意外。
「那妳有沒有辦法找到一個特定的人,把他帶來幻世?」
「什麼人啊?就是你剛剛說的范統嗎?只有名字?」
沉月的問題讓那爾西苦惱了起來。
「只有名字。頂多……可以描述一下外貌。」
「有沒有其他的資訊?他在哪個世界?或者,那個世界是什麼模樣?外界的世界太多了,沒有多一點資訊的話,我也沒辦法在那麼廣大的範圍內找到一個特定的人啊。」
那爾西被問倒了。范統的原生世界是什麼模樣,這件事情恐怕只有修葉蘭知道。
但現在的修葉蘭,不可能回答得出這個問題。
「沒有那些資訊。我不知道他來自什麼樣的世界……」
「那就沒有辦法了。幫不上忙……好難過。那個人很重要嗎?」
沉月遺憾地表示她無能為力,這也讓那爾西覺得心冷了不少。
「我覺得他可能對某些人來說有點重要。妳平時都從哪些地方抓生魂?那個人應該還沒死。」
「咦?生魂你也要?抓過來的話,他就等於死了耶,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那爾西被她問得一滯,只能默默搖頭。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居然異想天開地想要求沉月做這種事。
范統是生魂,這件事他是知道的,這等於是讓一個活著的人直接死亡,強制終結他的人生,而這一切,就只為了讓修葉蘭能夠開心。
但是修葉蘭真的會開心嗎?那個完全不熟悉幻世的范統又有什麼義務來滿足這個願望呢?
如果讓他選,那當然是修葉蘭的心情比較重要,只是,從命運改變開始,他不曉得已經做了多少次類似的選擇。
為了他一個人的願望,做出了那許許多多,不知由誰來承擔後果的選擇。
「……沒辦法找的話就算了。那我就先回去吧。」
「這麼快就要走了?」
這時普哈赫赫總算說了一句話,那爾西只好說了個謊。
「還有事情要忙。」
「好吧。反正你不來,我們也不會出什麼事,不必擔心我們。」
普哈赫赫說了這麼一句就放過他了,沉月雖然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但也沒有抱怨什麼。
離開沉月祭壇的他,總覺得心情十分沉重。一回到聖西羅宮,他就進了自己房間,關起門來躺回床上,習慣性地喊了一聲「雪璐」,接著才想到,他連寵物都沒有了。
世界已經改變,西方城和東方城是這種關係,他自然是不可能跑去參加莫名其妙的抓小花貓團,也不會從音侍那裡得到一隻半死不活的鳥……
就如同翻遍每個世界去找一個特定的人是不可能的事,他又能怎樣從虛空一區找回那一隻乍看之下沒多少外觀特色的鳥呢?
想著這些事情的他,心情真是糟糕極了。
沒有范統的世界就沒有"關於一個普通人拯救世界的故事" 心塞啊...
回覆刪除雪璐沒有了嗚嗚QQ(還挺喜歡那隻鳥的說
櫻和音侍綾侍一起去迴沙了
回覆刪除看到這句挺開心的
但是...這個世界沒有范統QAQ
哦不~不要拆散我的噗范跟那范啊
樱,有复活?
刪除暉范派在此飄過
回覆刪除叫劍衛去抓小花貓啦 我挺喜歡雪璐的耶~~
沒有範統��
回覆刪除我覺得越來越像洛恩斯了.....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