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where in time 《沉月之鑰外篇》（暉范） 試閱七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當神母啊！我本來就是！」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聽錯了？難道你是說阿修搞錯了，你其實不是個神父？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很麻煩了呢。」

「很不麻煩？會怎麼樣嗎？」

在他緊張詢問後，洛艾爾嘆了口氣。

「畢竟人是他安置的，要是真的出了這種錯，當然都是他的責任啊。身為他的朋友，我可真不忍心看他出事。」

「出、出事？」

「是啊，這嚴重的程度……應該會死吧？」

「會活──？」

范統驚呼出聲，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話。

「但、但就只是個失誤不是嗎？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嘴巴沒問題，這種疏失應該是不能被原諒的吧？」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若不是神父，卻被他帶來當神父，他就算沒死，整個人應該也跟死了差不多。」

「這太寬鬆了吧！」

「好了，先別討論這個，所以你原先並不是神父，一切都是個誤會嗎？先回答我這個問題。」

現在就要回答嗎？可是──可是我該怎麼回答？說出真相的話，阿修豈不是會死嗎？但是不說的話，不就等於我要一直過這種清苦的生活？

想著那個態度友善，誠懇又認真工作的美青年，范統覺得自己都要胃痛了。即便對方真的有疏失，要這樣看著對方死，他還是做不到。

「有啦，我確實不是個神父，剛剛的話是你聽對了。」

范統苦著臉說謊，甚至還得擔心洛艾爾會不會沒聽出這句話是反話。

「原來是我聽錯了，害我剛剛還替阿修擔心了一下。那麼，回歸正題吧，你還是想不起自己的死因跟執念嗎？」

「我真的有印象啦，這很不重要嗎？」

「我只是有點擔心你的執念會不會是沒結過婚就死了，畢竟是神父，死前忽然有這種遺憾好像也是有可能的。」

我覺得只要是個人都有可能吧？神父死前忽然產生這種想法，是對信仰不虔誠了嗎？

「但是知不知道執念，又有什麼關係？」

「你居然不曉得嗎？新生居民執念被滿足了，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要是你一結婚就消失，會有人很困擾的，所以必須確認清楚。」

會消失？這又是什麼狀況？難道是升天嗎？

我應該沒有這種執念吧……硬要說的話，想交女友之類的執念還比較有可能，可是在這裡根本交不到啊！那我豈不是好安全！我該感到高興嗎──

「我不覺得自己有不想結婚的執念，應該吧。」

「既然如此，也只能先了解其他事情了……」

「等等，如果我現在不想當神父了，應該不影響阿修吧？我的意思是，只是我不想轉職而已，這樣應該不算是他弄錯？」

「你說你不想當神父了……？但神父不是可以隨便辭職的喔。」

洛艾爾這句話讓范統心臟差點停了。

「可以認真辭職？只要當了神父就可以辭職了嗎？」

「我是說不能隨便辭職，不是不能辭職。」

「那要怎麼樣才不能辭職？」

一直被關在這裡，又沒有錢，好像還沒什麼休假日，簡直不知是清修還是苦修，不辭職的話活不下去啦！該不會要完成什麼拯救多少信徒之類的任務才能功成身退吧？拜託不要！

「一般來說，我們都假定神父心存仁善，沒有私慾，已經想好一切才會來當神父，不過世界上總有些意外是神父在決定就職時無法預料的，那種情況的話，就可以離開教堂，不當神父。」

「所以到底不是什麼情況啊！」

話就不能一次說完嗎？急死人了！

「就是……神父的心出軌的時候。」

洛艾爾微笑著說了一句范統不太能理解的話，接著又補充了幾句。

「如果神父愛上了一個人，決定跟他結婚，由於他已經不能再一心一意侍奉神，他十分確認自己未來的人生想跟另一個人一起走下去，那麼，基於神對這份心意的體諒，他就可以被允許回歸塵世。」

……這什麼條件？

結婚才能離職？可是結婚只能跟男人結婚？

等一下！這是什麼死結？不想當神父跟不想和男人結婚，難道就不能並存嗎？

「不過，如果只是愛上了別人，卻沒有要結婚，還是得繼續當神父的。神只會鼓勵勇於爭取的愛情，而若是爭取之後失戀，就留在教堂祈禱療傷吧。」

洛艾爾彷彿說到這裡才注意到范統蒼白的臉色，因而開口關心。

「范神父，你還好嗎？雖然找到一個結婚對象並不容易，但你的條件不錯啊，不需要煩惱會不會找不到男人，這是別人才需要擔心的事情。」

范統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一堆消息轟得亂七八糟，又忽然聽到令人在意的話，下意識就直接反問。

「我條件不對？」

「你先前待在異性戀的世界，也許你不明白同性的審美觀，總之你這種類型是很受歡迎的，不信的話可以問問阿修。」

不是啦，我那個世界也是有同性戀的……你說什麼？很受歡迎？問阿修？這也太尷尬了吧！

「怎麼可能，我在我的世界裡都交不到男友……」

「你過去的經驗並不適用於這裡。」

「就算會討厭我，也應該都是些老男人之類的吧？」

「老男人？我誠心奉勸你，就算是為了脫離教堂，也不要找條件太差的對象隨便結婚，可以找更好的，為什麼不找呢？」

范統的腦袋已經差不多要失去思考能力了，一片混亂的情況下，他隨口就問了一句。

「你說我條件差，那難道你會願意跟我結婚？」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很僵硬。洛艾爾的笑容就如同凍結了一般，好半晌才嚴肅地開口。

「這種話請不要亂問，雖然我不是神父，但我對神充滿敬意，無論如何也不會染指神父的，請你別害我。」

「這、這樣啊，抱歉，我講話有經過小腦……」

「沒關係。我們還是繼續進行正題吧。」

接著，洛艾爾又問了他一些身家調查類的問題，之後看了看時間，大概是要下班了，所以今天又到此結束。

「謝謝你的協助，可能還會陸陸續續有一些需要問的事情，到時候我會再過來，先告辭了。」

「再也不見。」

這句「再見」的反話讓范統的臉抽了抽，幸好洛艾爾沒什麼反應，所以他就假裝自己說出來的話沒什麼不對，故作鎮定地回房間休息。

＊

「洛艾爾，你今天去找范統，有問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嗎？」

修葉蘭一看到洛艾爾出現，就著急地問了這個問題，洛艾爾也很乾脆地點了頭。

「有啊，有個好消息。」

「居然有好消息？快告訴我！」

修葉蘭既期待又怕受到傷害，而洛艾爾在看了一眼後，先說了結論。

「您的心上人，有一半的機率，心裡可能有您呢。」

「咦！」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然後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為什麼是一半的機率？另一半是什麼？」

修葉蘭忐忑不安地追問，不太敢相信幸福會來得這麼突然。

「另一半的可能性是他人太好，才會寧願繼續當神父也不想讓您死。」

「……？為什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於是，洛艾爾簡單說明了范統其實不是神父的事，他一說完，便看到修葉蘭面無血色，一副受了太大刺激的模樣。

「是我誤會，所以送他去當不能結婚的神父……所以兇手其實是我……？」

「您可以不要把焦點放在這上面，想想范統吃了悶虧還不願意讓您死，不是比較甜蜜嗎？」

「什麼甜蜜！這絕對是因為他善良啦！才不是因為他對我有好感呢！而且你為什麼又騙他，說什麼會死，西方城哪有這麼誇張的律法！」

「我有騙他嗎？我又沒說是律法。」

洛艾爾不為所動地否認。

「我只是說您大概會死而已。您現在看起來的確打擊大到像是要死了。」

「……」

任誰知道自己可能一手毀了自己的幸福都會崩潰好嗎？

修葉蘭完全不認為自己反應過度。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去教堂領他出來，趕快讓他擺脫神父的身分……」

「先不急。讓他繼續當神父。」

洛艾爾這句話又讓修葉蘭無法理解了。

「怎麼會不急！神父不能結婚啊！」

「您以為替他贖身，他就會以身相許了？」

「我沒這麼想──」

「那麼您以為他恢復能自由結婚的身分，想結婚時就一定會選擇您？」

修葉蘭覺得自己被刺了好多刀，偏偏還不能叫痛。

「那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他離開教堂？」

「您就先等。有點耐心。」

「你到底有什麼計畫？」

「我現在不打算告訴您。」

這個做法，修葉蘭不太能接受。

「為什麼要保密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

「我現在就是無可奉告，您以為我什麼細節都會告訴您嗎？如果要我辦事，就要相信我，否則您自己想辦法追啊？」

若是要自己追，修葉蘭還真的沒什麼把握。因此他只好勉強同意了洛艾爾的要求，答應先裝作不知道范統不是神父的事。

「然後是我的觀察，他看起來在人際交往上比較含蓄保守又不太擅長拒絕別人，所以您無恥一點可能會有用。」

「無恥？就沒有更好的說法嗎？」

「臉皮厚一點。」

「這樣有好聽到哪去？」

「主動、樂觀、積極、勇敢一點。您真難搞。」

修葉蘭就當作沒聽見後面那句話了。

「我明天晚上會去見范統，如果按照你說的，無恥一點，他真的不會給我一巴掌嗎？」

「如果您想不打聲招呼就直接推倒他，我想他還是會給您一巴掌。」

「誰會那麼做啊！」

談個戀愛還要諮詢部下，修葉蘭的內心其實很鬱悶，現在他也只能希望這件事不會有別人知道，否則真的是顏面全失。

不過說起來，反話真的不太好懂啊……

他很希望自己能得到翻譯反話的超能力，這樣就不必擔心會錯意讓范統不開心了。然而，這種能力可不是拜託洛艾爾就能到手的。

只要用心一點，總是能夠聽懂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地產生了這樣的自信。

●　范統的事後補述

我不要當神父啦。神父根本就是個前途黑暗的職業。什麼沒有私慾，一心只有神，主教大人看到信徒捐款的時候還不是笑得很開心，不要以為我沒看到！

可是要不當神父……那個條件也太難了吧？

為什麼不能跟女人結婚！如果是跟女人結婚就……

就……還是很難耶。我是要怎麼拐一個女人跟我結婚啦？

我現在就是個沒錢沒地位的神父，長得又沒特別帥，是有哪個女人會想跟我結婚！而且我現在嘴巴還有問題，甜言蜜語也講不出來，簡直什麼優點也找不到！

不過想這個有什麼用，在這個世界我就是只能跟男人結婚啊！

所以我……得繼續待在這裡當神父嗎？

在這裡當神父，人生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每天聽人家的告解，我自己都想找人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