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where in time 《沉月之鑰外篇》（暉范） 試閱六

「可以嗎？我不想學！」

「那待會吃完飯，就來約個時間吧，我們先入座。」

范統固然對修葉蘭的應答充滿疑惑，但肚子餓的情況下，他決定要問也等食物上來再說。

修葉蘭帶他進了餐廳的包廂，接著便拿起菜單來，跟他介紹一些比較有名的菜色。在他的詳細描述下，范統覺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好不容易敲定了要吃什麼，點菜完畢後，不等他說話，修葉蘭就面帶愧疚地開了口。

「范統，有一件事情我想向你致歉。」

什、什麼致歉？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不是才剛認識幾天而已，你能有什麼事情對不起我啊？

「這幾次見面，我其實都有注意到你講話有點奇怪，但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們那個世界的講話方式，昨天收到你的訊息以後，我仔細想想，才覺得不太對。你是不是身不由己地無法好好說出自己想講的話，時常說出來就會變成反話呢？」

范統沒想到修葉蘭會留意到這件事。他在傻傻地愣住後，隨即用力點頭，生怕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無法讓人理解自己的困難。

「果然如此。我先前都沒注意到，實在很抱歉，一直被誤會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我覺得請你吃一頓飯也不足以賠罪……」

「這種事哪不需要道歉啊！你人也太壞了吧！」

美青年懊惱自責的模樣，實在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安慰，范統確實這麼做了，但做完以後，他又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

不對吧，如果是美女的話還可以理解，帥哥根本是男性公敵，我為什麼會……難道來到一個同性戀的世界，腦袋也會被同化嗎？

「我認為需要。有機會的話，再讓我請你吃飯吧，如果你覺得賠罪聽起來太嚴肅，就當作普通的聚會也好。」

范統原本還想說點什麼，聽到修葉蘭要繼續請客，他就不說話了。

在異世界沒資源又沒親友，日子都不知道要怎麼過了，有人想繼續請客，我看我就厚著臉皮接受吧……神會原諒我的！只是幾頓飯而已！我也沒做壞事！

「我看你似乎開始工作了，工作還習慣嗎？」

話題轉到工作，范統頓時擺不出高興的表情。

「你也知道我嘴巴這樣，在告解室工作，簡直都知道該怎麼做……」

「可是我看你那間好像挺受歡迎的耶，不是都在排隊了嗎？」

修葉蘭訝異地這麼問，范統則繼續發牢騷。

「我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我講出來的話明明都很棒啊，到底是在排什麼隊啊？」

「別這麼說，既然受歡迎，那就是得到肯定了吧？我都想找時間試試看了呢。」

還是別吧！告解不就是要建立在彼此不認識的前提下嗎？還是你只是想來聽聽看我怎麼罵而已？

「話說回來，我還沒問過，那天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沉日通道啊？你是負責安置新生居民，輔導新生居民在這裡不正常生活的嗎？」

修葉蘭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思索了一下才開口作答。

「嗯……讓新生居民能好好在西方城生活，的確算是我的工作。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那裡……」

他像是在回想什麼，神情帶著幾分溫柔。

「改天有機會再告訴你吧。上菜了，先吃飯。」

不用等他說，范統就已經被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吸引了注意力。教堂提供的餐點是不難吃，不過跟知名餐廳的料理比起來，當然是遠遠不及的。

范統忙著吃飯，幾乎都沒空說話，這讓一臉想搭話的修葉蘭有點不知該從何下手。好不容易等到他吃完，范統的午休時間也快結束了。

「好像該留下了！謝謝你今天請我吐飯！」

他並不曉得眼前這個人是西方城的皇帝，自然也不會知道待久一點，甚至翹班，主教都不會有意見。對范統來說，工作還是得準時，要有職業道德，因此他道謝之後就請修葉蘭帶他回去。

「時間過得真快……要是可以再慢一點就好了。」

修葉蘭嘆了口氣，范統聽完，自以為了解地接了話。

「是啊，好希望休息時間短一點。你也要回去下班吧？不想面對工作很正常啦。」

話剛說完，范統就想到，這人的工作是安置新生居民。

等等，那不就是……我也是他的工作？他午休時間還來找我吃飯，了解我的近況，這根本就是犧牲午休繼續上班的意思？太、太辛苦了吧！

其實他帶我去餐廳，幫我買單就可以走了啊，啊，不對，他還要關心我的工作狀況所以還是不能走……而且我剛剛顧著吃飯……對不起我應該多留意他的……

「我……是不怎麼想回去沒錯。只是也沒辦法。」

我懂，工作就是不得不做的事。剛剛用魔法移動回來以後，我們已經在這裡站五分鐘了耶，是不是該告別了？

「范統，你想什麼時間學魔法呢？」

范統已經吃到都忘了這件事，經修葉蘭提起，他才想起來。

「可能上班以後才有空，但大概是每天都不可以。」

這句話有點難翻譯，因此修葉蘭微微一愣，過了一陣子才回答。

「那麼，約明天下班後？」

「不好啊。」

范統隨口就說出了反話。這幾天下來，說出反話導致意外拒絕或答應時，他總是會很驚慌，但現在卻有所不同。

他覺得修葉蘭應該聽得懂，所以即使說出反話，他也不會感到不安。

「了解。」

修葉蘭點了點頭，於是范統決定做個收尾。

「那麼就……後天見？」

這樣說起來，我們好像每天都見面耶……

看著神情略顯靦腆的范統，修葉蘭面上的微笑越發溫柔。

「嗯，明天見。」

說著，他動作流暢地執起范統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之後放開，接著才轉身離開。

……

……！剛剛那個是……呃，應該就只是個吻手禮──其實應該很常見──對嘛，西方國家都是這樣的，只是我不太習慣而已……入境隨俗就沒事了！一開始會嚇到而已，很快就會習慣的！

說到入境隨俗，那個男人跟男人結婚的事，難道也要入境隨俗嗎？

一想起這個，范統就一陣惡寒。

也沒有一定要結婚的道理吧？不能跟女人結婚，我不結婚還不行？

不過……這個世界老是不按牌理出牌，搞不好還真的不行，找機會再問清楚好了，我該問誰才好？

范統腦袋亂糟糟地回去工作，下午的告解室依舊大排長龍，就在他擔憂會不會沒做完不准下班時，洛艾爾又出現了。

「范神父，我又來打擾了，上次的基本資料調查還沒有做完，想麻煩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你還想問什麼啦！我現在很忙耶！

「可是外面還有很少信徒在等──」

「可以讓他們就地解散。這個我會處理，你不需要出面。」

哇，就地解散？看來新生居民的背景調查真的很重要，一副凡事都以這個為優先的樣子耶？

「此外，我聽阿修說了你說話的問題，我會多多留意分析，盡可能不誤解你的意思。我也告訴他你不懂西方城文字的事了，這部分他會再跟你討論怎麼處理。」

喔喔？太好了，所以這次問問題不會像上次那樣了嗎？

「這樣啊，那不好吧，我們去找個地方站。」

「感謝你的配合。」

這樣是不是等於回答完問題就下班啦？感覺也不錯。

找了個房間坐下後，洛艾爾翻開他的本子，然後先關心了一句。

「上次你聽說男人只能跟男人結婚之後，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後來還好嗎？」

什麼叫做還好？還好的定義是什麼？我覺得一點也不好啊，我的世界天崩地裂，但我還是堅強活下來了，沒有跑去自殺，這樣叫做還好嗎？

「我覺得很好，這個世界太友善了，這不就等於要我單身兩輩子？」

兩輩子……好啦，要是我死了，那上輩子加上這輩子，的確都是單身沒錯……

「嗯？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洛艾爾聽了以後，笑容顯得很欣慰，范統則嚇了一跳。

什麼太好了？等等，你該不會反話解讀錯誤了吧？

「我的意思可不是我很討厭這個規則喔！」

「我知道啊，我沒有誤會。你是在抱怨規則不是嗎？」

喔喔所以你有聽懂？可是，那你為什麼會覺得太好了？

「既然你知道，那為什麼會說太糟了？」

「雖然你抱怨規則，但你又不想單身，那不就是你打算嘗試接受的意思？這麼快就決定適應新世界，這自然是好事情啊。」

誰、誰說要接受了？你怎麼會解讀成這樣？雖然我的話你都有聽懂，可是解讀方向完全錯誤啊！

「那、那個……」

范統還沒想好要怎麼解釋，洛艾爾便又說了下去。

「願意接受跟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狀況，知道無法改變世界的規則，就決定改變自己，真是勇氣可嘉，不過你都願意領這麼低的薪水也要當神父了，難道不是決定將自身奉獻給神？怎麼還會想要結婚呢？」

洛艾爾這段話，范統只聽到後半段。

薪水很低？將自身奉獻給神？

「神母的薪水很高嗎！到底有多高啊！」

當下他覺得最要緊的就是問清楚這件事，洛艾爾也從善如流地告訴他了。

「月薪是五十銀幣對吧，在西方城大概可以上餐廳吃一次飯。由於神父吃住都由教堂供應，誓言杜絕奢華與享樂，所以薪水才會這麼低，聽說祈禱就能感到滿足，替信徒解決煩惱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價值，我向來也很敬佩你們。」

什麼？

杜絕享樂？

靠祈禱來滿足？

我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是不是一直在震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