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之鑰

沉月之鑰

2018年7月8日 星期日

Unconditional《沉月之鑰外篇》 試閱十二 (那月本)


好長喔

我猜下一回是試閱最後一回


04 真實與虛幻的疊合



恩格萊爾在離開聖西羅宮的時候,思緒十分繁亂,他內心有好幾種不同的想法彼此拉鋸,雖然他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好好想想,但事實證明,就算遠離聖西羅宮,他的心還是靜不下來。

明明一切已經沉寂許久了。

他花了四年的時間來沉靜自己的情感,花了四年的時間來讓自己平淡地看待過去與現在的一切,他以為自己能夠做到,能夠以淡然的態度來面對那爾西,就當作自己只是他認識的一個人,但那爾西的態度卻讓他無法維持住自己預想的交流,而他一點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在聽說那爾西想見自己的時候,明明已經決定放下這個人,他還是覺得有點高興。他的高興只是單純因為可以見到面──至於那爾西為什麼會突然想見他,他想都沒想過。

反正應該是有事要找他。不是想見他,只是有事情要拜託而已吧。

即使他覺得對方想見面的原因與情感無關,他還是來了。

即使他的眼睛看不見也沒有關係,能夠聽聽聲音也好。一兩句話也足夠了。

但結果……到底是什麼狀況?

他沒有跟那爾西說超過五句話以上的心理準備,而他碰到的到底是什麼?

這個一見面就抱上來的人是誰?

這個一直想留住自己,想找自己一起行動的人,到底是誰?

他無法適應這麼奇怪的狀況,又覺得對方沒有理由忽然產生這麼大的改變。那爾西的態度讓他驚嚇中充滿混亂,很想直接逃走,卻又有那麼一點捨不得。

管他是腦袋撞壞了還是中了邪,乖乖接受不就好了嗎──他心裡有個聲音這樣說,但他沒辦法就這樣照做。

事情分明就很奇怪,完全不正常,他就算瞎了,也不能因為看不見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相信一切是真的啊。

修葉蘭要他跟那爾西一起住的時候,他覺得那爾西一定是不願意的。他覺得那爾西自己不願意,卻狡猾地不自己拒絕,但那爾西卻說,覺得跟他一起住挺好的。

他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呢?

恩格萊爾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接受,而不是果斷拒絕後去住其他地方。

那爾西的一舉一動都勾起他的回憶。這到底是他真的懷念,還是刻意為之,恩格萊爾根本分辨不出來。

為什麼就不能單純乾脆一點,想說什麼就直接說?

無論是想要變強,想要得到力量,想回幻世,想奪回西方城,又或者是想將哥哥接回來正名,他不是通通都沒有拒絕過嗎?

就算四年不見,甚至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面了,他對他的情感也沒有變過,那到底有什麼事是不能直說的?

難道那爾西有這麼不了解他,覺得現在的他不會像以前那樣,什麼都順著他的意?

當那爾西問他「你是不是討厭我」的時候,他實在不知道能回答什麼。

就好像做過的一切都被否定了一樣。但他卻仍希望,對方不要對自己有這樣的誤會。

於是在對方提了一個難以理解的要求,接著靠近他,手也摸上來的時候,他傻愣著,手足無措。

那爾西在做什麼?

他什麼也看不見,無法看見對方是用什麼表情看他的。就跟往常一樣冷靜嗎?

那個時候,他一面怨著自己的失明,一面又恐懼得知這些需要視覺的資訊。

他覺得自己渾身僵硬,想著是不是該制止對方,卻又不由得要想──拒絕了,是不是就會印證那爾西口中的討厭?

因為不希望對方這麼想,所以他完全沒反抗。

只是,那爾西所做的事情……已經不只是摸了吧?

恩格萊爾不知道如果那爾西沒有停下來,他到底會不會回過神來推開對方。在那爾西停止動作後,他總算找回了平時的理智,唯一一個想法就是躲遠一點,然而依舊無法如願。

無論如何還是得睡覺的。雖然那爾西就睡在他旁邊,不過只要忘了這件事,他還是可以睡著的。

但他好像忘得太徹底了點。

睡夢中,他不知不覺就抱住了枕邊人的手臂,頭也靠了上去,好像覺得很安心。他短暫睜開眼睛時,因為沒有視覺,他也沒意識到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只覺得對方的手臂很溫暖,就像親人一樣,讓人很想貼著繼續睡。

當他第二次醒來,對方將他摟過去時,他覺得那是那爾西。

他覺得那是那爾西,只是他以為自己在作夢。

對方的擁抱很溫柔,他想著如果這個夢能作久一點就好了,因為只有在夢裡,他才不用煩惱那麼多事情,想靠近就靠近,不必壓抑,也不必擔心對方對自己是什麼想法。

但是在他第三次醒來,聽見那爾西的聲音,也意識到現在不是處在夢境中的時候,他瞬間驚恐得整個人都醒了。

怎麼會真的是那爾西?

不是夢嗎?

那明明應該是夢裡才會發生的事情。但那爾西好像昨晚確實睡在他旁邊,而他睡到完全忘了這件事。

短暫的爭執後,那爾西離開了房間,他也在梳洗更衣後離開聖西羅宮,然後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

好想回迴沙。

對他而言,冽崔身邊才是比較能讓人安心的地方,然而那爾西說沉月通道現在無法通行,他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

早知道就不來了。

他在心裡這麼想,而這個想法一點幫助也沒有。

沉月通道真的無法通行嗎?

要不要去試試看?說不定我還是能通過的啊,要是受了傷,回到迴沙以後多睡幾天就好了吧?如果真的過不去就算了,至少我該試一次,成功就回去,不行就留下來?

有了這個想法後,恩格萊爾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前往沉月通道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難,抵達目的地後,他毫不猶豫就直接進去,而一走到連通迴沙的部分,他便發現狀況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原本他以為只是環境比較凶險而已,沒想到根本一踏進去就失去意識,當他重新恢復知覺時,已經是身在水池中,剛重生完畢的狀況。

對於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一次,恩格萊爾沒什麼特別的感想,對他來說,現在另一件事已經完全佔據了他的腦袋。

他看得見了。

透過自己的雙眼,他看見了水中自己的雙手,而當他浮出水面,抬頭看見夜空中的月亮時,一切是如此熟悉,唯一不同的只有月亮在空中的位置。

他也不禁回想起四年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殘破的身體已經來日不多。他擁有王血,他是迴沙的王族,但這一切都挽救不了他的身體狀況。

他沉睡的時間越來越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他不願意就這麼死去。

那爾西每天都會來看他,坐在他床前什麼也不說,時常一坐就是一個白天。

或許是因為他時常處在昏迷狀態,所以那爾西來了也不會主動跟他聊什麼,而即使他醒著,那爾西好像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他終究只能看著自己的痛苦,無能為力地陪在一旁。

於是終於有一天,他開口問了那個問題。

『那爾西,讓沉月把我做成新生居民好不好?』

如果成為新生居民,他就能夠繼續存在。

雖然那不是活著,但至少他還能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這對他來說,無比重要。

他以為那爾西會答應,然而他想得太簡單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成為新生居民可不是什麼好事,當然不可以!』

那爾西反應激烈地拒絕了他,無論他怎麼說就是不肯鬆口。

幾次下來,他也忍不住動了氣。

『不管你希望我做什麼,我都不曾拒絕,為什麼我就求你這件事,你也不肯同意?』

『只有這件事是不一樣的!我寧願你就這麼死去,也不要看你變成新生居民!』

『你寧願我就這麼死去?』

他喃喃重複了一次那爾西的話,覺得想哭,卻哭不出來。

『然後呢?用一輩子來懷念我,或是轉頭就忘了嗎?』

他的質問讓那爾西沉默了一陣子。那時候的他也是一樣,沒有辦法看見那爾西是什麼表情。

『如果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不希望留下遺憾,告訴我,我一定會想辦法,這樣子也不行嗎?』

那爾西沉默過後說出來的話,語氣帶著他很少聽見的脆弱與懇求。

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還能夠做什麼事情嗎?』

如果可以,他也想用言語說服他。

『所有想做的事情都辦不到了。不知道明天還是後天就會停止呼吸。』

甚至,還看不見你。

『這樣的我,除了讓我成為新生居民,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只有這件事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行。你不要再說了,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那爾西的話說得十分決絕,他的心也冷了下來,同時茫然地無所適從。

他不想就這麼死去。如果那爾西無論如何都不希望他成為新生居民,那麼他就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就此闔眼。

時間太短暫了。

能夠活著,活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暫了啊。

如果死了,會回到原本的世界嗎?

可是原本的世界,又有什麼活下去的意思?

即使那爾西不斷拒絕,他還是沒放棄成為新生居民的念頭。他們之間的關係因為這件事越鬧越僵,但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能拖了。

於是那天,他撐著殘破的身體去了沉月祭壇。如他所想,沒有那爾西的命令,沉月根本不敢答應他這種事情,而那爾西在發現他不見之後,很快就找到這裡來,他顯得非常憤怒,而那個時候,他也已經無從顧及那爾西的心情。

『那爾西……我再說一次,答應我,讓我成為新生居民。』

他連要站著對那爾西說完想說的話都很困難,但他還是憑意志力撐著,沒有倒下。

『我拒絕!你到底要我說幾次?跟我回去,不要再鬧了!』

『就當是我無理取鬧吧。』

他輕輕抬手,從他的手中幻化出來的天羅炎,是契約斷絕後依然存在的擬態武器。

以他那時的狀況,根本不適合再做這種事,可是他就要死了,又有什麼事情需要顧忌呢?

他將天羅炎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接著因為加重的內傷而吐血。那爾西呼喊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驚恐,而他只能勉力說出原本不願意說的殘酷話語。

『我現在就要死在你面前了。王血還沒有轉移,王血注入儀式也還沒舉行,你真的要拒絕我嗎?』

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只是想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而已。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不要替我決定我該不該直接死去。讓我成為新生居民,我才會去轉移王血,否則幻世就會崩毀。即使你可以放棄整個世界,難道你也要放棄修葉蘭嗎?』

他沒有其他的東西能拿來當籌碼,但這個賭注,他認為會有用。

而他也賭贏了。

『沉月,照他說的做。』

他等到了那爾西顫抖的聲音。那時候他已經有關係破裂的覺悟,但相較之下,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好、好的,讓他成為新生居民嗎?』

『對。』

那爾西彷彿一個字也不想多說。

他則在聽清楚那爾西的決定後,就動手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塑造新生居民的過程,是在沉月祭壇直接進行的。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由祭壇所連接的沉月通道走出來時,他看見祭壇上擺著準備好的衣服,那爾西則半跪在他的屍體旁,如同失了魂一般,緩緩轉向了他。

他終於能再次看見這個人的樣子,然而對方卻哭了,俊美的臉上卻帶著極度的痛苦與悲傷,那爾西看著他的眼神帶著十分複雜的情感,而他讀懂了其中一種,即是憎恨。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如果你要回聖西羅宮,我就離開,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他僵立在原地,好半晌才回答了一句話。

『不需要這樣。我把王血給修葉蘭,然後就去迴沙吧。』

那是四年前他們最後的對話,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而他的眼睛,在某次意外死亡重生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了,無論重生多少次都一樣。

浮在水池上的恩格萊爾,對於此刻自己忽然恢復的視覺,感到心中一陣酸澀。

他終於又能看見了,是因為他想要看見了嗎?

之所以想要看見,是不是因為絕望的內心,又有了期待?

但是每一次的期待,又有哪一次換來了好的結果?

他想著當初自己初來到這個世界,發現這裡不是夢境,而那爾西就在自己身邊時……

雖然他們當時剛從西方城前的戰場逃離,他身上的邪咒也再次束縛了他的力量,但他還是高興得流淚,一面喊著那爾西的名字,一面伸手觸摸他的臉孔,碰觸他無法看見的鼻子、臉頰,只想確認人真的在這裡。

他沒有被那爾西殺死。他還能正常地親近他。

那時候他覺得什麼都還沒有發生,什麼都還來得及。

但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呢?

默默游回岸上後,他隨便披了件衣服,便打算回聖西羅宮。這是否是執念在作祟,他自己也無法判斷。

迴沙現在是回不去了,昨天被解掉的布條不知道被那爾西放在哪裡,但他現在看得見,把東西找出來應該不困難。

可是現在已經是晚上了。那爾西說不定在房間裡。

稍微思考後,他決定拿岸邊的衣服當材料,撕了一些布,重新纏繞住眼睛,這才啟程回去。




3 則留言:

  1. 頭香
    總算看懂了((?
    不過原來世界的他們是失蹤了嗎?QWQ

    回覆刪除
  2. 飢餓的小蚯蚓2018年7月8日 晚上7:29

    原來相愛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摀臉

    回覆刪除
  3. 天啊啊啊!!!
    那爾西跟腿腿都是原來的世界的啊!!!
    那爾西你不用怕夢清醒之後就會一切如初,他就是那個腿腿啊!!!QAQ
    剛來到這個世界發現那爾西就在自己身邊,一邊哭一邊摸著那爾西臉的腿腿,一定是非常非常開心的吧……OAQ
    大大下次真的就是最後一章試閱了嗎,之後就要等CWT之後才能看了嗚嗚嗚嗚嗚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