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之鑰第二部 卷五 思念 試閱八

在要求沉月帶金侍一起離開的時候，他完全沒想過幫金侍止血之後該怎麼辦的問題。他一向做事都沒有長遠的規劃，只專注於解決眼前的問題，這使得後續的麻煩接踵而來的時候，他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

把人丟在這裡的話……雖然我把他的錢包拿走了，他應該還是可以自己回會館去跟珞侍他們會合吧？這裡應該不是遠到無法回去的地方？

也只能丟在這裡了吧？不然還有什麼選擇？

他花了點時間簡單做了決定，接著才開口回答沉月。

「那等妳不能傳送的時候，我把定身的符咒貼上去，妳再稍微控制一下他的行動，然後我們就傳送走吧。」

「大概要等到明天，你那符咒的效力能持續多久？」

「呃……其實我有把握……」

「人類，你的意思到底是有把握還是沒把握？」

「有把握啦！有把握！」

范統在說話配合搖頭的動作後，總算讓沉月了解了他的意思，然而沉月沒有因此而感到愉快，反而生氣了起來。

「你連一天的效力都沒把握能夠維持？你是認真的？一天耶！」

……為什麼被妳一說，就好像這件事很可恥一樣，正常的符咒師到底什麼水準才能把定身咒維持超過一天？妳對我的要求到底是不是合理的要求？拿阿噗拿太久，我整個已經失去評斷實力的能力……

「不然我半夜再爬起來給他補貼兩張嘛！有這麼嚴重嗎？」

「人類，你半夜爬得起來？」

沉月注視著他的眼神充滿質疑。

「我好歹也沒學過鬧鐘咒好不好！」

范統在吼出這句話後，臉上一僵，只因隨口說出來的話，也處處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也只有阿噗才會教我這些奇奇怪怪的符咒了。以後我可能連學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要這樣不經意地戳動傷口。明明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自虐傾向。

「前輩……」

此時，被他放在床上的金侍似乎醒過來了，虛弱地喊了范統一聲。

「小金，你睡了？明天我不會放了你，你不可以自己回去。」

「……」

金侍的呆滯看起來像是在消化這段話。

「……」

范統的呆滯是處在反話很糟糕的打擊中。

「前輩……其實如果您這麼不想放我走，我也不介意啊。」

……什麼不介意？

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什麼不介意？我覺得背上毛毛的有點害怕！無論如何我還是比較想跟正常人同處一室啊！

「您是不是想獨自去找您的武器？無論是不想給大家添麻煩，還是不願意服從命令回幻世，我都可以理解……可是沉月的力量被封印，您一個人行動還是不太方便吧，我的傷不礙事，休息一下就可以行動了……我可以陪您一起去找啊，我想我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

金侍這回總算講了一些感覺比較正常的話，但說正常，又不完全是這麼一回事。

小金，你……到底在想什麼？不是吧，你是東方城的官員，你這樣的發言沒有問題嗎？

「你不是不應該阻止我嗎？照理說珞侍的命令才是最不重要的吧？」

范統滿臉困惑地發問，金侍則毫不猶豫地做出回答。

「我擔心前輩的安危，只好事後再跟國主陛下以死謝罪了。」

「以死謝罪也罰得太輕了吧！」

「前輩說的是，官員違背國主陛下的命令是很嚴重的事情，可惜我目前想不出其他更重的懲罰，只能之後再交給國主陛下定奪。」

金侍這麼一說，范統才猛然意識到，其實這真的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他在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好好代入自己職位上的身分立場。他想得很簡單，潛意識覺得珞侍還是不會對他怎麼樣……

因為他是珞侍的朋友，但金侍不是。

他的武器關係著幻世的命運，他彷彿一直有特權，在各種狀況下被寬容。他會對這些寬容感到心虛，卻也忘了正常的標準應該是什麼。

「我覺得……」

我還是覺得你很奇怪啊！難道我會比你的命還重要嗎？不行，我一定要問一問！

「小金，你的決定讓我覺得理所當然，你完全有道理做出這種選擇，我的安危怎麼可能會比你的命以及東方城都還要不重要，你是不是有點正常啊？還是你的執念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幫助眼前看不到的人？」

……我是說……算了，我……小金，要是這段話你還是照字面上解讀，我就決定當你是故意的！

而范統在說完這段話後，金侍像是失神了一下，好半晌才又露出笑容。

「無論如何都想幫助眼前看得到的人……我沒有那麼高尚。這是不是比較符合前輩您的形象呢？」

「啊？我哪沒有！」

「前輩，其實我也不想回幻世啊，我說喜歡工作都是騙人的，不是真心話，我都活這麼久了，生命與其繼續平淡地延續，何不用來探索未知的世界呢？難得有機會到迴沙來，我也想待久一點。」

金侍做了一番解釋後，又笑著補充了一句。

「前輩的勇氣多麼令人崇拜，如果能近距離欣賞您的行動，那是我的榮幸。」

范統被他說出來的話弄得很混亂，也判斷不出怎麼決定比較好，而這個時候，待在旁邊一頭霧水聽兩人交談的沉月，總算回過神來反對。

「人類！他一定只是在騙你替他解除定身而已，不要輕易相信他，這世界上的人類都是不可信的！」

喂，在妳面前的我也是人類好嗎，妳怎麼能這樣一句話否定所有人類？說得這麼武斷，妳真正交流過的人類也沒幾個吧？

「前輩，請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對您說謊的。」

那剛剛你才說過的「喜歡工作都是騙人的」又算什麼啊？

「他就算不會在解除定身後立即動手，也是為了跟著你然後把行蹤回報給上司吧？」

有道理！原來還有這招！沉月，沒想到妳有的時候還挺聰明的嘛──不過仔細想想，其實是我太笨……？

「我不會這麼做的！雖然我沒辦法提出什麼有效的保證，我能倚仗的，只有您對我不知存不存在的信任……」

金侍說到後來，語氣甚至多了一絲懇求，這讓范統覺得，自己若是拒絕，對方好像會感到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