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之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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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20日 星期四

Never go far《沉月之鑰外篇》(絳清絳) 試閱三





清嵐陪在一旁等了許久,然後絳風忽然消失不見,這讓他大驚失色。

跑去哪了?不要用魔法,這樣我是要怎麼找!讓我跟啊!

在無法得知絳風去了哪的情況下,清嵐無奈,只能待在神殿等人回來。

應該會回來吧……?總不是就這樣離開這個傷心地了吧?世界這麼大,不回來的話我要上哪找啊,別這麼殘忍,是不是跑去調查歷史了?要是能交談該有多好,發生過什麼事我直接告訴你就可以啦,我大部分都知道啊,還花時間調查做什麼呢……

他哀怨地等了大概半天的時間,才看見冽崔回來,不過冽崔回來發現其他人都不在,便在放下資料後又離開了。

對清嵐來說,冽崔離開就離開,他不怎麼介意。他可不是寂寞要人陪,他只是擔心絳風,所以想跟前跟後而已。

絳風是深夜回來的,他帶了不少書籍資料回自己房間,連房間裡的冰晶都沒處理,一回來就開始看書,看了一整夜。

你不睡的嗎?

剛睡完五百年,可能會不想睡沒錯啦,可是你傷口還沒好吧,你看書根本用翻的,那麼也不急於一時,睡醒再看就好了啊?

清嵐滿懷憂愁地陪在絳風身邊,並試圖湊過去想了解書的內容,不過絳風翻太快了,時常一頁只看到一行就已經翻過去,沒練速讀的清嵐十分鬱悶。

其實直接伸手摸書就可以讀取內容了,他剛才只是想跟絳風一起看而已。既然沒有辦法,他就摸了一下,消化了讀取到的資訊,接著不由得失笑。

可惡,迴沙人把我寫得好壞,誰是殘忍屠殺軍隊的惡魔啦!我只是回擊好不好,活著了不起啊,活著就可以亂寫?

至少也寫帥一點吧,如果是魔王感覺還比較厲害,而且你們根本進不來,對你們來說我應該充滿神秘感吧,那不是應該寫得更神嗎?

啊,絳風看了會不會生氣啊?

想到這一點,清嵐連忙回頭看向絳風。

瞧這翻書的速度,應該早就翻到那些內容了,不過那張秀麗俊美的臉依然沒有表情,清嵐盯了一陣子,忍不住又湊近了點。

因為絳風看不到他,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想靠多近就靠多近。雖說活著的時候狀況應該也差不多……絳風向來不會排斥他的靠近。

就算已經看這張臉看了五百年,清嵐還是看不膩。不如說,那五百年間,觀察絳風也成為他的興趣之一了。

睫毛真的好長啊,我之前太閒的時候是不是還算過有幾根?

我現在戳他的臉,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吧,不過我戳了也是白戳,又碰不到。其實我整個人疊在他身上也不會怎麼樣啊,只會穿透過去而已。

清嵐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跟絳風一起看了一個晚上的書,隔天絳風又不曉得跑去哪拿了新的資料回來,連同冽崔和霽雨找回來的資料一起看了,再過幾天後,他才終於想到要睡覺。

在冰面上睡不著,因此絳風動手將床上的冰晶清掉。原本清嵐以為他一直都不清是因為艾克里恩陣的終極魔法太強大,沒辦法解除或影響,沒想到其實是可以的,看來馭天印天柱的印記之力果然很神奇,現在的絳風擁有的力量,已經不是轉移儀式之前的絳風能夠比擬的。

絳風睡醒後,召集了冽崔跟霽雨,冷靜地跟他們分享了彙整的資料,接著氣氛凝結,冽崔跟霽雨的臉色都很難看。

當絳風要他們跟著走,隨後帶人走往天柱池時,清嵐一頭霧水,不曉得他有何打算。

然後他就這樣看著絳風擊碎三根天柱,在冽崔阻止絳風時也沒回過神。

「絳風!你在做什麼?」

「摧毀天柱。」

「你明知道天柱代表著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不能做的事情,天柱如果全部損壞──」

「──世界就會毀滅。我認為很好。」

他們爭執了幾句,清嵐才進入狀況,但即便進入狀況,他還是腦袋一片空白。

絳風要摧毀天柱。

不,不對,他已經摧毀了,雖然還有三根。

我是在作夢嗎?

他回想著記憶裡那個滿腦子守護世界,滿腦子救人與犧牲奉獻的絳風,最後回憶定格在一段他沒怎麼放在心上的畫面。

『想到自己以後要輔助這麼蠢的天柱之主,就覺得未來一片黑暗,不如死了算了啊!搞不好哪天迴沙人打斷我的手,你還會要我別跟他們計較呢!』

『不會有這種事。』

『喔?所以你會計較?』

『我會。』

那時候絳風笑得很溫柔,語氣卻相當慎重。

『畢竟我的底線,就是王族跟你。』

原來他一直都是認真的。他的回答都發自內心,不曾撒謊敷衍。

在清嵐恍神的期間,冽崔、霽雨和絳風的爭執還在繼續,他聽著絳風冷酷地說世界早該毀滅,完全無法產生迴沙很有可能馬上就要毀掉的真實感。

你已經強到隨手就可以摧毀天柱了啊?

啊啊,我到底該……

其實我應該支持絳風吧?他說的也沒什麼不對啊,而且我有生之年終於看到絳風決絕的模樣了,總算不是什麼都默默忍受,什麼都笑笑地說沒關係,我應該要感動吧?

不對,不是有生之年,我已經死了。

摧毀天柱給迴沙人一個教訓很好啊,我早就希望你不要對迴沙人太好了,但、但前提是你要活下去吧?世界如果毀滅了,你還能活嗎?

拜託你活下去,活一下啦,你才在這個世界上度過了十九年耶,雖然安息日已經是六百年前的事,但你這六百年都在睡啊,我真的不求什麼,就只求你能好好活下去,這樣也不行嗎?

「這是清嵐豁出性命也要守住的天柱,他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這時冽崔喊出了這句話,為了阻止絳風,他們也算很努力了,只是這話聽在清嵐耳裡,總覺得很想糾正。

不是啊,誰豁出性命守護這幾根柱子了,我想守護的是絳風好不好?冽崔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要不是希望絳風活下去,世界毀不毀滅我一點都不在乎啦,反正我都已經死了。

「清嵐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有意見的,冽崔。」

而當絳風這樣回答時,清嵐微微一愣,想開口說話,卻又因為知道對方聽不見而放棄。

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絳風。

他總是因為絳風的心軟而嘆息,從來都無法想像絳風硬起心腸的樣子。他曾以為,冷酷地對待這個世界上的人事物,是絳風永遠也辦不到的事。

理論上,清嵐認為自己該欣慰,但實際上,他覺得心裡空空的,甚至還有點抽痛。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麼希望能守著那個笑起來溫和,對一切都很寬容的絳風,讓他永遠都不需要改變。

始終他最想看見的,並非是迴沙人得到懲戒的大快人心場面,或是迴沙人發自內心懺悔。

那些都遠遠沒有絳風的笑容來得重要。

「那我們呢!還有你自己!我們總是王族人吧?天柱毀了,我們是要怎麼活下去?」

冽崔沒有放棄阻止絳風,他這句話總算讓絳風僵住,沒有繼續進行自己想做的事。

「王族只剩下三個人,所有應當要守護的事物都不在了,世界上所有活著的人類,都是罪人的後代。即使這樣,你們也還是想活下去嗎?」

聽了絳風的問題,清嵐才意識到,在絳風的眼中,自己究竟將他遺留在多麼糟糕的世界裡。

絳風心裡的規則總是這麼明確。縱使他也有迷惘的時候,但他所認定的事情,時常都沒有調整的空間,非黑即白,沒什麼灰色地帶。

那麼對他來說,再去認識新的朋友,展開新的生活,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了吧。

清嵐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逼絳風去跟他厭惡的人相處結識,感覺是在虐待絳風,可是這個世界,除了他們三個,也沒有其他王族人了。

在霽雨跟冽崔相繼表明要活下去後,絳風退讓了一步,同意不摧毀剩下的天柱,接著就詢問他們對未來的計畫。

他不允許弟弟跟妹妹留在這裡繼續盡天柱的義務,告知他們自己打算去迴沙人的皇宮,面見迴沙人的皇帝,但他並沒有將行動的目的說得很清楚。

「讓王族重新成為只能被仰望的存在。具體來說,我想做的只有這件事。」

別說冽崔跟霽雨聽不懂,清嵐也聽不懂絳風想做什麼。

他們同意跟著絳風行動,這時清嵐有了不好的預感。

等等等等,你們是不是又要用魔法移動了?又要拋下我?

你們剛剛說要去皇宮對吧?應該沒錯?不要騙我喔!我現在就先出發過去!

靈魂雖然沒辦法瞬間挪移,卻能夠飛得很快,皇宮距離這裡沒有很遠,清嵐努力趕路之下,只比他們遲了一點時間就抵達。

當他飄進皇宮時,第一眼看過去,就是絳風揚手削落皇帝頭顱的畫面。

大量的鮮血噴濺出來,室內充滿了賓客的尖叫聲,整個場面是混亂的,連冽崔跟霽雨的表情也相當驚慌,唯有絳風彷彿不受影響,再次出手擊斃意圖攻擊他的人後,他向前走了幾步,優雅地傾身,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抓住地上那顆頭的頭髮,輕輕拎了起來。

他像是做什麼事情都可以美得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即使是如此血腥的畫面,仍然被他硬是帶出了殘酷的美感。

絳風提起皇帝的頭,與對方猙獰驚愕的面孔對視,然後笑了。

那一瞬間,世界恍若無聲。

如果王是這個世界地位最高的人,那我──就成為你們的神吧。

他終於看見了絳風的笑容,如果剛才在天柱池對峙時的冰冷微笑不算的話。

如此艷麗,如此張揚。就好像經歷了外人難以想像的蛻變,明明是笑著,卻讓清嵐覺得,看他這樣笑,比看他哭還難過。

或許是因為,他沒辦法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任何的快意與喜悅。

絳風,做了也不會開心的事情,你為什麼要做呢?

是因為你覺得應該這麼做嗎?

你總是想做你認為正確的事,無論那件事情你喜不喜歡。

但如果做這些事情才能讓你願意活下去的話……我又能說什麼呢?

清嵐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陪伴。

儘管他的陪伴,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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