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冽崔的丟臉事蹟?我隨便告訴你幾個,到時候你就可以當面嘲笑他了,哈哈哈哈。」
儘管西諾蕾恩把這種事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話來說,但珞侍卻聽得膽顫心驚。
如果可以的話,這種事情就不要告訴我了吧?我怕知道太多,會被滅口啊。
或許是因為他面上的擔憂太明顯,西諾蕾恩很快就注意到,並且開口詢問。
「小國主,你想到什麼值得憂慮的事情了嗎?」
「噢,我只是在想,代王陛下一定不希望自己的糗事有更多人知道吧,現在我知道了,不曉得他會不會想滅口……」
他直率地將內心的憂慮說了出口,聞言,西諾蕾恩立即拍拍他的肩膀,認真地做出保證。
「不會有那種事的,那傢伙人品其實沒那麼差啦,我跟他認識那麼多年,大部分的事情他都還算有良心,假如我看走了眼,他真的想滅口,我也會保護你!別看我現在打不贏他,若純論防禦,我還是有信心不被突破的!」
神器級護甲的保證,確實很令人安心,然而珞侍還有其他的擔憂。
「可是,宮主妳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的啊。」
他這句話讓西諾蕾恩為之一頓,見狀,珞侍心裡頓時暗叫不好。
糟了,我的話是不是太直接,會不會讓她覺得我別有居心,想拐她當我的護甲?
綾侍對他說過,如果有機會,就想辦法拐西諾蕾恩。現今神器匠師幾乎滅絕,神器的關鍵製作材料也都在無法取得的南面,未來應該不會有新的神器出現,也就是說,神器級的護甲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兩個,無主的西諾蕾恩對身為原生居民的他來說,絕對是最好的生命保障。
這個建議是為他好,珞侍自己也認同。只是他沒什麼拐人的信心,恰好遇上適合的話題,他才試探看看。
他摸不清西諾蕾恩停頓的反應代表什麼,便有點後悔話說得太快。
「小國主……」
這時,西諾蕾恩輕輕喊了他一聲,待他回神看過去,才笑著問了一個問題。
「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我,想被我保護,是嗎?」
「……是的。」
珞侍無法判斷如何回答才是正確答案,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接著他就發現西諾蕾恩的神情多了幾分愉悅。
這算是……回答得不錯嗎?
結果尚未揭曉之前,他的心情依舊緊張。
「太好了,我還以為我沒有吸引力了呢,小國主,以後要記得,希望別人保護你的話,就要親自提出,不要讓別人來當說客,我很在乎這種事情的,懂嗎?」
面對這張笑吟吟的臉,珞侍首先想到的,是之前被拒絕的事情。
難道那次被拒絕,只是因為開口的是綾侍,不是我?
然後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宮主,妳的意思難道是……可以訂暫時契約?」
珞侍不敢把事情想得太理想,所以他只做出保守的猜測。
「這個嘛……其實我目前不打算跟你訂契約。」
她一說完這句話,珞侍便覺得自己會錯意,因而臉色蒼白起來,西諾蕾恩則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
「別想太多,先聽我說說以前的事情吧。」
說著,她便面帶微笑地說起過往。
在她的述說中,珞侍得知了她很久以前曾經有一個主人。
她與那個人感情很好,無話不談,契合的程度讓他們很快就達到了器化的階段,然後他們才發現,器化會對主人的身體造成傷害。
由於西諾蕾恩是護甲,不是武器,器化帶來的傷害沒那麼劇烈,不至於讓人在短短數年內死亡,但也讓她的主人失去健康的身體,總是得躺在床上休養,使她十分愧疚不捨。
不肯放棄希望的她,為了尋找治療主人的方法,常常一次外出就是數月之久,於是在她離開的時候,她的主人因為思念她而修成了擬態,又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動用了很多次。
長期下來,就這麼發展為「侵蝕」。
西諾蕾恩是在某次器化中失去意識的,她不曉得外界的時間經過了多久,因為她什麼也感知不到。
當她再次恢復意識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主人冰冷的遺體。
留給她的,還有一封主人親筆書寫的信。
那封信說明了器化與擬態過多帶來的侵蝕,是導致她意識沉眠的主因,同時也簡短地寫了給她的道歉,與道別。
『我的無知與疏忽,險些讓妳消失,我很抱歉。』
『當我知道解除契約能讓妳甦醒時,我彷彿找到了一線希望,但匠師管制令下,我已經無法找到有能力替我們強行解除契約的神器匠師,他們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
『時間拖越久,對妳來說越危險,我所能想到的解除契約辦法,也只剩下這個。』
『對不起,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告別,也無法跟妳說最後一次話。』
『單方面接收一堆話語卻無法回應給對方,應該是很難受的事吧,所以我就不寫更多了。』
『我只是想告訴妳,這一切並不是妳的錯,遇見妳以來,我一直過得很幸福。』
西諾蕾恩在讀完這封信後徹底崩潰,渾渾噩噩過了好多年,才恢復過來。
在那之後,她便決定,再也不認第二個主人。
「就是這樣,所以……小國主?」
簡單講述完過往後,看見珞侍泛紅的眼眶,西諾蕾恩動作很自然地拂上他的臉龐。
「怎麼哭了?是為我流的淚嗎?」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就笑了出來,然後自言自語了一句。
「哎呀,我怎麼好像演出了風流公子調戲良家小少爺的場景呢,被我這樣一說是不是覺得氣氛都毀了?」
身為被「調戲」的一方,珞侍覺得有點尷尬,便低下了頭。
「抱歉,是我失態了,因為宮主妳的際遇讓人聽了很難過……」
他是真心覺得難過。明明是相知相惜的主人與護甲,卻必須用這樣的方式分離,無論怎麼想都讓人很難接受。
西諾蕾恩能重新振作起來,他覺得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因此他就將這個想法說了出來。
「宮主真是堅強,如果是我的話,遇到這種事情應該就一蹶不振,無法再起了。」
他是誠心誠意以敬佩的語氣將話說出口的,沒想到就讓西諾蕾恩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小國主,你怎麼這麼可愛,你要是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振作,肯定就不會佩服我了!」
說著,她自行公布了答案。
「三百年喔。是三百年喔──遠超過你們的最長壽命呢。我花了兩百年發現自己就是忘不了他,又花了一百年來好好記住他然後帶著回憶繼續前進,這樣子你還會佩服我嗎?」
珞侍愣了一下,抿抿唇才認真地開口。
「會!也許妳自己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但這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吧?三百年可不是能輕描淡寫帶過的一個數字,這意味著妳就煎熬了這麼久啊!」
講完這段話後,珞侍忽然驚覺自己好像有點激動,頓時羞愧地想道歉。
「對不起,宮主,我的立場好像不該說這些──哇!」
他道歉的話才說到一半,就突然被西諾蕾恩一把抱住,這使他瞬間臉紅。
「宮、宮主……」
「小國主,你真是太可愛啦,好喜歡你喔,讓我抱一個吧,實在忍不住了──」
對方熱情的態度讓珞侍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難為情了一陣子,還是決定默許。
……
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可是……到底要抱多久?
她應該不需要人提醒吧?那我到底要不要問一句?
珞侍的臉越來越紅,偏偏面對特定人士時臉皮很薄的他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比較委婉地提醒方式,只能任憑臉部溫度上升,心跳也跟著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