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lusion《沉月之鑰外篇》 試閱二 （絳范）

 

如范統所料，絳風真的來得很早，他還在如火如荼工作時，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自己關門出去！」

 

原本范統以為是拿公文來的人，就沒特別起身招呼，但他這麼說之後對方卻沒反應，這才讓他想到某個總是聽不懂反話的人。

 

「是早低嗎？」

 

「……嗯。」

 

心裡的猜測得到確認後，他登時有點無言。

 

聽不懂就算了，你怎麼就乖乖站在門外？想也知道我不會不讓你進來吧！

 

「你直接出去啦！待在門內做什麼──啊，算了！」

 

他很快就發現，想要讓絳風理解自己的意思，光用講的實在很難，於是他索性直接站起身子過去開門。

 

一拉開門，他就看見了那個許久不見的身影，與那張稍顯不知所措的俊美臉孔。嚴格來說，因為作夢的關係，其實不能算是「許久不見」，反倒是絳風真的很久沒看到他，面上的侷促或許也是因此而產生的。

 

范統一看到他，也有種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的感覺，索性板起臉孔質問。

 

「早低，這麼久沒見面，你看到我卻是這種表情？」

 

面對范統的質問，絳風下意識就直接回答了一句。

 

「你忽然開門，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講到這裡，他也發現這句話不太妥當，因而收聲。

 

等一下！跟我見面還需要心理準備？我是會吃人還是會嚇人嗎？

 

「你是要做什麼身體準備啦？」

 

我是說心理準備！心理準備謝謝！

 

「身體……準備……？」

 

絳風儼然就是一副聽不懂的模樣，這讓范統十分困擾。

 

啊──你這個聽不懂人話的！我懶得解釋啦！

 

「我還在工作，你就先出去吧！」

 

范統放棄解釋剛剛那句話後，打算先叫他進去再說，但絳風再度誤解了他的意思。

 

「要出去到哪才夠呢？離開神王殿嗎？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裡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會有些麻煩？」

 

聽了絳風的話，范統一時想歪了。

 

什、什麼叫做被人看到會有些麻煩？你來找我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就算被人看到又怎麼樣！講得好像有什麼誤會空間似的，不就是朋友嗎？大家都知道啊！

 

「為什麼不會有麻煩啊！」

 

因為想知道絳風在想什麼，范統乾脆將問題問了出口。

 

「唔，果然會有麻煩吧，畢竟在別人眼裡，我就是迴沙王絳風，我一直站在你房門外等，或許會害你被人說閒話，而且別人也可能會過來關心是怎麼回事。」

 

……搞了半天原來是在說這個喔？我還以為……

 

不，等等，我是在還以為什麼？我的思想怎麼會歪成這樣，一定是上次珞侍拉著我講一些聽來的西方城歷代皇帝同性愛人八卦才會害我想太多啦，可惡！

 

「我本來就沒有要把你放在裡面的意思，是你一直搞對我的話！」

 

范統略微惱怒地說了這麼一句，而絳風自然又誤解了他的意思。

 

「范統……你是不是在生氣？因為我避不見面？所以你這次叫我過來，是想當面罵我嗎？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對，我有在反省，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因為誤會范統氣到根本不想讓自己進房間，絳風有點慌張，就這麼軟語相求了起來。

 

……

 

我該說什麼？一直被誤解是真的好氣喔，可是晚高都這樣說了……而且我本來就沒這麼氣啊？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他理解啊？還是乾脆將錯就錯算了，好讓他知道以後不可以這樣？

 

對於自己該如何回應，范統一時之間有點猶豫不決。見他沒說話，絳風便又著急地說了幾句。

 

「我可以解釋的，我之所以不來見你，只是因為我想好好釐清對你的感覺，我希望可以單純地看待你，不希望有其他的情感因素影響這件事，所以我才會說需要一點時間，然後這麼久都沒跟你見面……」

 

啊？呃？

 

那個……不好意思，什麼？我都還沒套你的話，你就自己講了一堆，這是什麼狀況，怎麼一回事？而且說真的，你講的話我聽不太懂耶，你自己難道覺得這樣講就夠清楚了嗎？什麼叫做單純看待？什麼是情感因素？到底是不是我想太多，我又要往西方城歷代皇帝同性愛人八卦那方面想了喔！你這種說法聽起來就很像突然對朋友感到心動所以想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冷靜啊！啊──好煩喔！都是珞侍啦！沒事幹嘛跟我講那種八卦！

 

「我看你還是先出去再說──」

 

「你還是沒消氣嗎？我這就出去。」

 

見他轉身就要走，范統情急之下只好抓住他，而抓都抓了，他索性直接把人拖進房間裡，再關上門，以免絳風又誤以為自己必須離開。

 

就不能自己聽懂嗎！非得要搞到我把你強拉進房間！

 

「范統……？是我又誤解你的意思了嗎？所以你其實沒有要我走？」

 

絳風再怎麼聽不懂反話，也不至於看不出范統的肢體動作根本不是要他走的意思，所以他語帶茫然地發問，想做個確認。

 

……好氣喔，我是不是直接握手說明比較好？

 

范統終於產生了握手的念頭，但伸出手之前，他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行動。

 

曾幾何時，想跟他握個手居然會猶豫了？

 

范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態是什麼時候產生變化的，而這樣的變化無疑會讓他感到困擾。

 

感覺……我應該是因為作夢的關係，所以心裡怪怪的吧？我夜裡睡覺常常夢見你喔──這種話我可是說不出口的。正常來說，本來就不該常常夢見自己朋友吧？而且朋友還是男的……我內心是真的糾結啊！以前好像也不會這樣吧？我離開那麼多年，是夢過晚高幾次？難道是因為長相不一樣，事情就不一樣了？

 

他糾結的同時，也有點鄙視自己。不過這些話，他當然不會告訴絳風。

 

「都特地叫你來了，哪不會要你走啊？」

 

范統不指望絳風能聽懂這句話。他已經做好必須寫字溝通的準備，但這次絳風卻讓他驚訝了。

 

他聽完范統的話後，先是一愣，接著才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小氣的。」

 

絳風那令人眩目的笑容讓范統一下子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他忍不住把眼前的笑容和夢境中反覆出現無數次的那張笑臉做對比，卻也比不出高下。

 

大概只有氣質跟年齡有點差異吧？夢裡的晚高有時候看起來比較稚嫩，那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又或者說……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你總算聽懂我兩句反話了。」

 

范統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自己這複雜的心情，到底是不是欣慰。

 

「嗯？沒有啊，我才聽懂一句。」

 

結果馬上就聽不懂了。我到底該說你什麼才好？

 

「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握腳才聽得懂我說的話啊？」

 

范統相當無奈地問了這個問題，絳風則搖了搖頭，開口解釋。

 

「沒有啊，不一定要手腳，只要肌膚相貼，直接接觸就可以了，沒有那麼侷限。」

 

喔喔喔？這個我是第一次聽說耶！不早說，害我以為一定要牽手！這樣的話多了很多選擇啊！比如說我們也可以改成摸……摸……

 

范統接連想了好幾個部位後，才想到不能隔著衣服，於是怎麼想都覺得怪怪的。

 

不對啊，原本我想說搭肩，可是要直接接觸肌膚，這樣是要把手伸進去嗎？拍背也是，衣服要撩起來？那、那還不如直接握手呢！感覺也太奇怪！

 

「算了算了！還是握腳吧！」

 

「喔。」

 

聽完他的話，絳風隨即彎腰蹲了下去，見他朝自己的小腿伸出手，范統驚恐地後退一步，連忙澄清。

 

「我是說腳，不是說手，你在做什麼，還真的不想握我的手啊？」

 

「我沒有不想握你的手，是因為你說握腳──」

 

「啊──算了算了！你來！」

 

就像剛才強拖絳風進房一樣，范統直接湊上前握住了絳風的手，這才有種搞定了一切的感覺。

 

他所有的朋友裡面，也只有絳風相處起來會這麼累。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想見到這個人，想當面跟他說說話，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也想讓他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趣事──

 

這一定是因為，對方是自己十分珍惜的朋友吧？

 

范統一直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但是在他握住絳風的手後，他忽然又不是那麼確定了。

 

只是朋友的話，握手的時候為何會緊張，還莫名在意起他掌心的溫度？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都覺得握個手沒什麼，怎麼突然間就不一樣了呢？

 

范統內心的糾結，絳風照理說是不會知道的──然而他們現在握著手。因此，范統糾結完這幾句內心話後，絳風呆呆地看著他，問了一句。

 

「哪裡不一樣了？」

 

……

 

啊！啊──！不是！那個！你聽我解釋，我只是有點困惑，因為最近老是夢到你──啊！不！我沒有要讓你知道這麼多的啊！

 

他越是想，就洩漏出越多資訊，絳風的表情也因而不自然了起來。

 

「你老是夢見我？夢見了……什麼？」

 

不要問！你就不能裝作沒聽到嗎？可惡，我就知道握手不是什麼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