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之鑰

沉月之鑰

2025年10月21日 星期二

歲歲年年《沉月之鑰外篇》 試閱四

中間有跳過一段,所以劇情並沒有銜接上一則試閱

然後試閱應該就貼到這裡~


* 



「錯了,暉侍,你知不知道那個新客戶叫什麼名字啊?我想找一下他的對話紀錄,確認兩下地址跟其他細節。」

 

『你連人家的名字都忘了?這是不是有點過分啊,對待老客戶這麼不用心,要怎麼留住客戶的心?難道都靠我幫你記嗎?沒有我你要怎麼辦?』

 

范統有苦說不出,只能默認下來,並承諾之後改善。

 

『你那個客戶叫做張鮭魚,頭像放一張健身猛男照的那個就是了。』

 

聽修葉蘭這麼說,范統也有了幾分印象。

 

……張鮭魚!是了!這個名字其實很難忘記啊!我只是因為年代久遠一時想不起來,你這麼一說我就記得了!

 

不過自從他改名叫鮭魚,他原本的名字我真的就忘得一乾二淨……

 

「啊哈哈哈,我想起來了啦,我馬下跟他聯絡。」

 

『你洗個頭吧,稍微處理一下頭髮,我幫你吹。還是我乾脆也幫你洗算了?』

 

不得不說,家庭小精靈時期的暉侍,確實服務周到……這樣說好像怪怪的,總之他根本把我當生活不能自理的兒子一樣照顧,我也毫無壓力地享受他帶來的便利。畢竟那時候,我已經默認自己跟他共用身體了,雖說我是身體的原主人,但他也會使用,而且用的時間不短,那麼幫忙維護,設法改善我們的生活,也在情理之中吧?

 

可是,他重新擁有自己的身體後,這種情況不該繼續存在。既然如此,是不是早一點習慣沒有他照顧的日子比較好?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沒有一直仰賴對方照料一切的道理啊。

 

「我自己洗啦,吸頭再麻煩你吧。」

 

范統對於整理頭髮不怎麼拿手,這部份無法自己處理,所以只能拜託修葉蘭。

 

『沒問題,快洗吧,雖然大師遲到也是擺架子的一種做法,但你裝不出那種遲到也照樣泰然自若的氣勢,還是準時一點比較好。』

 

於是,范統衣服一脫便進了浴室。也不知修葉蘭是不是太無聊,他洗澡的時間,修葉蘭也能不斷在他腦中碎念。

 

『范統,你看,我幫你做運動還是有效果的吧,線條稍微出來了,跟以前的宅男身材是不是不一樣?』

 

『你現在搬東西有沒有覺得比較有力氣了?我告訴你,要持續鍛鍊,你要是懶就把身體交給我,我幫你練。年輕的時候就要把身體顧好,老了才不會連樓梯都爬不動。』

 

『目前的成果我挺滿意的,你覺得呢?』

 

……你不能讓我安安靜靜洗個澡嗎?洗個澡也要在那邊品頭論足,有沒有搞錯?你這才叫做偷看我洗澡吧?不對,你是光明正大看。現在練身體有什麼用,以後還不都是新生居民,我有必要吃這個苦嗎?就算把身體交給你練,我拿回身體的時候還是會肌肉痠痛啊!

 

「有鬼這樣在人家洗澡時一直盯著身體聽的嗎!」

 

范統忍不住抗議了一句,修葉蘭則顯得十分訝異。

 

『啊?忽然見外了起來?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的嗎?你現在是突然在那邊害羞些什麼?』

 

你說什麼?一直都這樣?你別騙我,我們哪有這樣,這個時期我們明明還是洗澡上廁所都由我自己來,你會迴避的關係吧!你想用我的身體洗玫瑰花瓣浴還要用騙的!

 

等等,嚴格來說,這是否不是同一條時間線?我第一次回去的時間點發生的事,已經產生影響了嗎?

 

但我也沒做什麼啊!三天的時間,不過是聊了幾句不三不四的話,到底產生了什麼化學變化啊!

 

范統內心驚疑不定,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敷衍帶過。

 

「你現在已經不覺得一直盯著女人洗澡沒什麼問題了嗎?」

 

『這是什麼問題?我只是看看,又不能對你做什麼,是能有什麼問題?』

 

「那我從你記憶外看你洗澡也只是看看啊!你當初怎麼說得那麼有問題?」

 

『當初?哪個當初?』

 

「就是我們回來的第一年,還很熟的時候啊!」

 

『也太久了吧,你是在考古什麼啦?那件事你耿耿於懷這麼久?啊,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點洗一洗,否則張鮭魚那邊要遲到了啦。』

 

修葉蘭的話讓范統注意到時間,只能快速洗好澡,交給修葉蘭整理頭髮,換好衣服,然後便匆匆出門。

 

要看風水的房子不在市區,也不是豪宅。張鮭魚不是什麼有錢人,為什麼會想花這個錢看風水,范統隱約還記得理由。似乎是小倆口新婚一起買了房子,希望能長長久久在一起,所以對新家特別重視,又請不起市面上那些知名的風水大師,由於戀愛時找范統算過命,乾脆就請范統來幫忙了。

 

范統的本業是鐵口直斷,室內風水算是略懂,因為對方要求不多,所以他開了一個很便宜的價格,接下了這筆生意。

 

迎接他的人,除了張鮭魚,還有張鮭魚的伴侶,兩個人都是年輕男子。一見面,雙方寒暄了幾句,握手之後,對方也報上了姓氏。

 

「范大師您好,我姓蕭,很高興認識您。」

 

范統張口就想回一句「蕭先生你好」,卻在開口之前猛然想起這裡不宜說反話。

 

『暉侍!該你出來了!我開口會變成蕭小姐啊!需要開口的時候就切換一下身體,我可不想把場面搞得很尷尬!』

 

『好啦好啦,真是的,每次都要靠我。對了,范統,你覺得他為什麼只說姓氏?情侶通常都一起行動,你說他會不會也叫鮭魚?』

 

修葉蘭的猜測,讓范統差點笑出來。

 

『快點接手啦!不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引人發笑的話!』

 

接管身體後,修葉蘭和兩人寒暄了幾句,接著張鮭魚就一臉鬱悶地問了一個問題。

 

「范大師,因為改名次數用光了,我以後就只能叫鮭魚,這會不會影響運勢啊?」

 

范統還沒回答,張鮭魚的伴侶就摟著他的肩膀安撫了起來。

 

「還是別問了吧,無論有沒有影響,都已經改不了了,而且算這個應該要加錢,我們剛買完房子很窮,要省一點。」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這個名字實在是……

 

「都這樣了,不然你要不要冠夫姓?冠夫姓就會變成蕭張鮭魚了,是不是比較特別一點?哈哈哈哈──」

 

范統很慶幸現在正在使用身體的人是修葉蘭,如果是他,真的會憋不住笑出聲音。

 

『范統,所以張鮭魚跟蕭張鮭魚,哪個名字運勢比較好?』

 

修葉蘭十分冷靜地詢問,似乎很好奇。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是要我認真算一下嗎?當事者都已經放棄了,算這個又拿不到錢,我看就別多花功夫了吧?鮭魚就鮭魚啊,是什麼鮭魚,又有什麼差別?

 

『先別管鮭魚了,待會需要推算時我喊你,你給我身體,然後需要講話時我們就切換,我們好好配合,搞定工作比較重要。』

 

『知道啦。來吧,進入工作模式。』

 

修葉蘭操控著范統的身體,跟他們兩人一起走入尚未裝潢的新房,從大廳開始,一一量測方位。張鮭魚跟那位蕭先生的話很多,問了許多問題,過程中還不斷打情罵俏放閃光,一點也不把范統當外人。

 

「范大師,我們預計用這間房當主臥,您看看床頭朝這邊可不可行?我們想在旁邊塞一個櫃子,這樣辦事的時候拿道具跟輔助用品都比較方便,能幫忙看看嗎?」

 

「我們買房子的時候覺得主臥的衛浴小了點,但也沒辦法,買不起更大的了。雙人淋浴間跟雙人按摩浴缸大概只能二選一了,可以幫我們算一算哪個比較適合嗎?要靠哪面牆比較好?」

 

「聽說床正對鏡子不好,那裝在天花板上可不可以啊?假如硬要裝,可以在房間裡放什麼風水小物來解決風水上的問題嗎?」

 

這些問題,范統越聽心越累。

 

不是啊,當初張鮭魚有這麼直接嗎?這些是我能聽的內容嗎?

 

『范統,快算啊,算好了沒?我還等著切換出去回答他呢!你怎麼恍神了?』

 

『噢,沒有啦,我只是在想,男同志都玩這麼花的嗎……

 

『你這是偏見,異性戀也有人玩得很花好不好?張鮭魚跟蕭先生可不能代表所有男同志,你不能因為你只接觸過這一對同性伴侶就這樣想。』

 

你這麼說也是有道理啦……只是我心真的好累……

 

『對了,床對著鏡子真的不行嗎?我覺得在天花板上裝鏡子是個不錯的主意,我們家能不能裝?』

 

修葉蘭的話讓范統又震驚又疑惑。

 

『你喜歡?為什麼啊!就算裝了也只能照到我啊!你不是很嫌棄我平凡的長相跟身體嗎?現在居然想一睜眼就看到?』

 

到底什麼樣的人才會想在臥室的天花板上裝鏡子啊!這可是休息睡覺的地方,不是情趣旅館!就算當成情趣旅館好了,只有我一個人是能搞什麼?裝這面鏡子才真正妨礙姻緣吧!我只要帶人回家,一看主臥天花板裝了鏡子,對方應該就想走了!

 

『別這麼說嘛,我現在看你已經順眼了。不想裝就算啦,我也是一時興起,覺得裝個鏡子應該挺好玩的。』

 

……你現在看我順眼了,言下之意就是不嫌棄我了是吧?我應該感動嗎?

 

『不能裝就是不能裝!我已經算好了,你告訴他們,裝了鏡子長久下來會影響身體,我已經給了建議,不聽的話我也沒辦法。』

 

『長久下來會影響身體,這句話我是信的。不就是縱慾過度嗎?哈哈哈哈!』

 

不好笑!唉,這錢真難賺,幸好整間屋子不大,也看不了多久,反正我提供我的專業,他們可以不參考,小問題不至於產生太嚴重的後果,他們還是可以幸福恩愛過下去的啦……

 

整個看風水的流程,大概是半小時,因為屋子真的很小,需要注意的地方不多。張鮭魚將酬金包在紅包裡交給他,告別時蕭先生還不忘放個閃。

 

「范大師,今天真是感謝您,也只有您願意用這個價格接下看風水的委託,有您的加持,我跟我家鮭魚一定能幸福的,您看他多可愛啊,主臥的布局問到後來都臉紅了。」

 

「好了啦!別說了!不要叫我鮭魚!」

 

這一單,范統只收了三千六,現在他有點後悔。

 

我不該收這麼低的。逼我看他們放閃,這是另一個價格啊!好歹也要收個六千六!

 


補充:張鮭魚這個名字是我想的,不過蕭張鮭魚的梗是脆友珈禾(shanie19920306)提供


2025年10月19日 星期日

歲歲年年《沉月之鑰外篇》 試閱三

 中間有跳過一些部分,並不是直接接試閱二的劇情




02

 

 

 

由於修葉蘭沒入夢,這天夜裡他正常睡覺,但依然夢見了修葉蘭。

 

不是此時此刻的修葉蘭,是後來他熟悉的那個修葉蘭。

 

夢裡,那個溫柔的修葉蘭坐在他對面,這似乎是日常一起吃飯,微不足道的一個普通場景。修葉蘭會貼心地點好他愛吃的菜,接上他所有或是抱怨或是分享的瑣碎話題。

 

當他分享好事時,修葉蘭會笑笑地為他感到高興,而他抱怨時,修葉蘭也會跟他同仇敵愾,然後隔天或者過兩三天,他抱怨的那件事就被解決了──只要是修葉蘭有能力解決的,一貫如此。

 

他不是不知道。也許一開始還有點疑惑,但時間久了,再笨也能瞧出端倪。如果對方不是修葉蘭,說不定他會覺得不好意思,不想給對方添麻煩,就減少抱怨的頻率……

 

可是修葉蘭對他來說終歸是不一樣的。

 

他認為他們可以無話不談,可以親密無間。他接受對方的付出,總是心安理得──不是因為沒有羞恥心或不知感激,只單純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好,修葉蘭有事的時候,他可以無條件地為修葉蘭付出一切,那麼修葉蘭這樣對他,他自然也受之無愧。

 

他沒辦法準確定義這樣的關係是什麼關係,只能怪罪自己詞彙貧乏,然後說修葉蘭是很重要的人,或是很重要的朋友。

 

如果要他現在再定義一次,他會說,是誰也無法取代的人。

 

是他可以擦掉底線,無限退讓的人。

 

『暉侍,我把你找回來,但你不要再這麼不溫柔了好不好?』

 

他在夢裡對修葉蘭這麼說。這麼基礎的反話,修葉蘭當然不可能聽不懂。

 

『為什麼?你喜歡兇巴巴的我?』

 

……倒也沒有很討厭,就不能折衷兩下,在不帶刺與不溫柔中間取得失衡嗎?』

 

夢中的修葉蘭笑笑的,只輕聲回了他一句話。

 

『死人是不會改變的。』

 

范統不清楚這句話指的是什麼。

 

是在說新生居民形成時就已經定型,還是說如今他已魂飛魄散,根本沒有改變的機會?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他有想哭的衝動。

 

我說了會把你找回來的。無論是你的靈魂,還是原來的你。

 

早晨醒來時,心裡那股酸澀感尚未消失。范統覺得,作這種夢應該是因為心緒不寧,不安所導致。他努力調適心情,也不斷自我安慰。

 

有月退在,事情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嚴格來說,只是我想回到過去多了解暉侍,否則許個願,暉侍就已經復活了。我真的不必太擔心,復活沒有失敗的可能,只是復活得好不好而已。

 

我到底希望暉侍怎麼樣呢?希望他不要將我視為生命重心,希望他找回自我,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會停在現在這種又防備又疏離的關係?雖然我想不想要不是重點,但……暉侍或許也不會想要這樣?

 

嚴格來說,我是希望他快樂吧。我希望他不要被執念逼瘋,無法忍受他痛苦自盡,我想再多看看他的笑容,哪怕他的笑容不是因為我而露出的……

 

范統沒能感傷多久,因為修葉蘭揶揄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了。

 

『哇,這是我跟你回來以後你最早起床的一次,平時不是都睡得跟豬一樣嗎?』

 

……啊你還是先不要講話好了,讓我安靜過完這三天吧,我真的好累。

 

『為什麼我一醒來你就發現了?其實你也在偷看我睡覺吧?』

 

『這你可就說對了。我困在你的身體裡,又沒別的事情可做,除了看你睡覺還能做什麼呢?』

 

范統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唉,這個時期的我們就是這種不得不綁在一起,毫無隱私的關係。我總是在想,這段期間暉侍應該覺得很拘束吧?之後他重新擁有身體,一定很高興。

 

『你如果入夢就不會只能看著我睡覺了,你這樣難道不無聊?』

 

『我這算是修身養性,也沒什麼不好。』

 

修身養性……好吧,你喜歡這樣就這樣,反正我也不能勉強你。

 

『你有沒有什麼想看我做的事?今天沒事,不開店,要是你想使用我的身體也可以。』

 

范統想嘗試討好他,看能不能增加一點好感,但似乎沒什麼用。

 

『身體要給我用?你又在動什麼歪腦筋?以為這麼做我就會給你好臉色嗎?我可沒這麼好拐。不過,我確實很久沒活動筋骨了,你把身體給我吧,作為回報,我可以幫你洗個碗。』

 

……所以,你又要我的身體,又不給我加好感度。我難道還缺人幫我洗碗嗎!如果是平時,我是有點缺啦,可是我再過兩天就回去啦!碗放個三天又不會怎麼樣!

 

話說回來,你的好感度這麼難加,那你當初到底是怎麼肯對我打開心扉,將我放在心上的?

 

嚴格來說,可能也沒完全打開心扉,但總歸是掏心掏肺對我好……為什麼呢?看我看久了,就會越來越覺得我是個好人,認為我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嗎?

 

無論如何,范統還是乾脆俐落地交出了自己的身體。這種躲在身體裡,看著修葉蘭用自己身體活動的感覺,已經好久沒有過了,他同樣覺得十分懷念。

 

拿到身體的使用權後,修葉蘭先老老實實洗碗,像是打算先把承諾的事情做完,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范統安靜待在身體裡,沒有打擾,心裡則相當好奇修葉蘭第一件事會做什麼。

 

結果,洗好碗後,修葉蘭照了照鏡子,選擇先去刮鬍子。

 

……在這裡的時候,因為不是新生居民的身體,是原本的身體,所以會有鬍渣。不過你也太在乎外表了吧!這又不是你的身體!鬍子就算刮了也不會好看多少啊!而且又沒有要出門,居然還特地花時間做這種事?

 

『我實在想不到,你出來活動筋骨居然先刮鬍子給我看……

 

修葉蘭跟范統不一樣,因為靈魂上沒有反話詛咒,他可以正常說話,所以他沒有傳心音,而是直接開口。

 

「還不是因為你自己偷懶?鬍渣每天都應該處理吧?連自己的外表都不好好打理,還想交女友,作夢吧你!」

 

只不過問一句,便又被教訓了,范統頓時有點委屈。

 

『你講話能不能不要那麼兇,交女友的事,我又沒有喊得很頻繁。』

 

「說幾句實話而已,你就承受不住了?不想要我手把手教你怎麼交到女友嗎?」

 

以前關係好的時候,這種話修葉蘭也有說過,范統一方面心動,一方面又懶惰,後來還是不了了之。

 

現在,聽修葉蘭這麼說,范統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不必,隨緣啦,交不到就算了,現在我不想想這個。』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的事情,誰有閒工夫跟你學怎麼交到女友?

 

「你確定?隨緣的結果多半是永遠交不到喔!」

 

『我不想聊這個啦,你怎麼那麼關心我的感情生活!』

 

他這麼說之後,修葉蘭倒是沒有否定他的說法。

 

「我是有點關心啊,如果因為我的關係,導致你擔誤了自己的人生大事,那我可是會很不好意思的。」

 

『什麼叫做因為你的關係?你覺得你會妨礙我交女友?』

 

「對啊。畢竟有我在,你就等於沒隱私了嘛,雖然我會禮貌性地在你想繁衍後代的時候迴避一下,躲到深處不看不聽不問,但你未必會相信我真的沒在看,搞不好會因此影響你的發揮,這是很有可能的吧。」

 

修葉蘭的發言太過勁爆,范統整個沒反應過來。

 

『你、你說什麼鬼話──』

 

「怎麼,我有哪裡說錯嗎?還是你不需要我迴避?莫非你希望我指點?」

 

越講越不像話了!指點個頭啦!做那種事的時候有人及時指導,光用想的就要軟掉了!

 

『你閉嘴啦!想做什麼就快點去做,不然就把身體還我!不要扯這些有的沒的!』

 

「喔。」

 

修葉蘭隨口應聲後,便坐到電腦前興致勃勃地開始查詢資訊了。

 

這樣的畫面,對范統來說很熟悉。在原本的時間線裡,修葉蘭最感興趣的也是電腦跟網路,只要待在電腦前,他可以整天都不動,還要范統提醒他起來走一走,以免身體交還後全身痠痛。

 

對於這個全新的未知世界,修葉蘭在度過最開始的自暴自棄期後,還是充滿興趣的。范統不想打擾他使用電腦,只想默默觀察,這時范統也發現,修葉蘭當初搜過什麼,最早搜的是什麼主題,在他腦中居然都能清晰浮現。

 

那些一起度過的瞬間,明明只是平常的小事,卻都在他的記憶裡有一席之地。正是這些珍貴的瞬間堆疊起來,才構成了他們之間斬不斷的羈絆。

 

之所以覺得這個人重要,不是因為那些驚心動魄的經歷,而是這些小小日常帶來的情感。

 

是因為習慣嗎?范統也曾這樣問過自己。

 

他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習慣自己生命中總有個禍福相依的人,習慣他的噓寒問暖,習慣跌倒時,總有一個人能接住自己。

 

深思了好一陣子之後,他終於有了一個結論。

 

即使是因為習慣,又有何妨?就算在乎是因習慣而起,修葉蘭依然是特別的啊。

 

他已經在乎到,想救回這個人,不是為了讓這個人如同以前一樣,繼續毫無底線地對自己好。

 

自始至終,他真正在乎的都是修葉蘭,而不是修葉蘭能為自己做什麼。

 

想到這裡,范統正暗自感嘆著,修葉蘭便再次開口破壞了氣氛。

 

「范統,網路上是不是能找到色情主題的資源啊?你們這邊要輸入什麼關鍵字才能找到?」

 

……靠,我正在想我們之間的關係,結果你一出聲就問我要怎麼找謎片?現在是查詢這個的時候嗎?你能不能矜持一點,臉皮稍微薄一點,不要用這麼自然的語氣問我這種事?按照你的話,我們不是還不熟嗎?

 

『你竟然馬上就想搜尋這種東西?是有多欲求不滿啊!』

 

「不不不,我可不是欲求不滿,我只是好奇。畢竟是不同的世界嘛,我就是在想,會不會你這邊有一些我沒看過的花樣,或者是一些特殊科技應用在這上面?應該有很多新奇的玩法可以觀摩吧?」

 

『你觀摩完要做什麼啊!』

 

「學習新知啊。」

 

『明明有那麼多新知可以學,你第一時間想的卻是這個,還說你沒有欲求不滿?』

 

「你真囉嗦,就算我欲求不滿又怎麼樣,難道你要幫我?」

 

修葉蘭這麼問之後,范統瞬間安靜。

 

幫你?幫什麼……是要怎麼幫啊!先別說你沒有身體,就算你有,這種事情是說幫就幫的嗎?以我們後來的交情,都沒辦法隨口就叫對方幫吧,更何況是現在?

 

「又不說話了?你是在認真考慮?」

 

『誰會認真考慮這種事情啦!我是不會告訴你關鍵字的,你想搜就自己研究怎麼搜!』

 

「真不友善啊,那我先查詢怎麼搜你看過哪些網頁、存過哪些網頁好了……

 

喂!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怎麼可以看這些紀錄,我也是有隱私權的!

 

『你要是偷看我的瀏覽紀錄,我以後就不借你身體了!』

 

范統只能反過來威脅他,幸好威脅有奏效。

 

「害羞什麼嘛,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看不得的?除非你有羞於啟齒的性癖,你有嗎?」

 

『沒有!當然沒有!』

 

短短三天時間,范統心裡不知崩潰了多少次。他覺得自己嘗盡了與修葉蘭相處前期的痛苦,回憶果然都套著濾鏡,回想起來覺得美,實際碰上又覺得苦了。

 

但即便如此,這一趟回來的記憶,放著過了幾年後,想必又會覺得懷念了吧。

 

2025年10月18日 星期六

歲歲年年《沉月之鑰外篇》 試閱二

 

01

 

 

 

秋日涼爽的午後,是睡午覺的好時間。范統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從客廳的沙發上醒來的。看著這個令人懷念的家,他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才顫抖著呼喚那個理應寄居在身體裡的靈魂。

 

『暉侍?你在嗎?』

 

他很怕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很怕這聲呼喚沒能得來回應。

 

很怕這一切,包含前面月退答應的種種條件,都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而隨著一聲冷哼,這絲疑慮終於消散。

 

『哼,有事找我?該不會是作了惡夢要人安慰吧?真是這樣的話,我可是會嘲笑你的。』

 

當這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時,范統一下子熱淚盈眶,心裡又酸又澀。

 

這種酸澀感,一方面是因為他曾以為再也沒有跟這個人說話的機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修葉蘭的態度。

 

修葉蘭尖銳的稜角還未磨去,稱不上溫柔的語氣,讓他又懷念又不習慣。但他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點,就是為了這個彆扭又自怨自艾的異世靈魂。

 

為了這個眾人不曾認識過的,東方城的暉侍。

 

此時此刻,他在他這裡,還沒有「特權」。

 

『的確是作了個惡夢……很長的惡夢。』

 

范統回應時,情緒尚未平復。或許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脆弱,修葉蘭的聲音稍微緩和了一點。

 

『反正只是個夢,醒來就好,沒必要放在心上。所以你喊我做什麼?是對夢境耿耿於懷,想找個鬼說一說?』

 

如果可以,范統確實很想對修葉蘭訴說這段時間的悲傷與痛苦。他想告訴修葉蘭的話,有很多很多。

 

你知道嗎?你走了以後,我沒一天睡得好。為什麼隻言片語都不留,為什麼那麼狠心,不能給我一個阻止你的機會?我以為我們彼此已經熟悉到無話不談,但你卻選擇獨自背負執念的痛苦,一次也不肯向我求助。

 

是執念操控了你的思想與行為,讓你說不出口嗎?是你個性使然,遇到困難就是不想找人幫忙?還是我對待你的態度哪裡有問題,讓你覺得我不是個可靠的幫手,心裡的煩惱找我說也沒有用?

 

無論是哪一個,都代表我不夠了解你,也不夠關心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不要用離開來懲罰我,不要用死亡來畫下句點。明明是再殘忍不過的事,你的執念卻告訴你,這樣對我才是最好的,到底哪裡好?

 

一點也不好啊。真的,一點也不好啊……

 

這些話語在范統心裡迴響著,但他也知道,對此時的修葉蘭說出這些是沒有意義的。

 

『正常應該是講「想找個人說一說」才對吧,這麼強調自己是鬼做什麼啊?』

 

他打起精神故做輕鬆地質疑了一句。如果是後來的修葉蘭,應該會跟著用開玩笑的語氣調侃,但現在的修葉蘭不會。

 

『因為我的的確確就是鬼。我是在提醒你,也提醒我自己。想講給我聽,我會聽,但別指望我安慰你,光是你還活著就已經讓人羨慕嫉妒恨了,能作夢是多麼奢侈的事啊,我要是想作個夢,還得先活過來呢。』

 

范統仍在適應現在的修葉蘭說話的溫差,也在琢磨用什麼態度跟這個幽怨的鬼魂說話比較好,聽了這番話後,只能乾笑一聲。

 

『沒關係,你就聽我說一下,當作日行一善吧,行不行?』

 

『日行一善能讓我活過來嗎?』

 

對於這個問題,知道未來發展的范統回答的毫不猶豫。

 

『能啊。』

 

『你騙鬼吧,我開始覺得你鐵口直斷都是胡謅的了。』

 

騙鬼用在這裡很貼切,但范統並沒有騙他,也不好詳細解釋什麼。

 

『不然我把身體給你用,這樣也算活過來吧?』

 

『這也差太多了,你的身體跟長相……唉。』

 

那聲嘆息,道盡了修葉蘭的挑剔跟嫌棄。

 

……我長得普通身材也普通真是不好意思喔!可惡,你這個時期就是這樣,講話老是氣死人!要是後來,你哪會這樣說我!每次我感嘆找不到女友的時候,我說自己長相不怎麼樣,你都會反駁我,說我是耐看的類型,遲早會有人欣賞,到底那些是真話還是現在是真話啊?沒交情的時候講出來的話應該比較真實吧?害我憂愁的心情一下子飛走大半!

 

『肯給你用就不錯了,你挑剔什麼!』

 

『沒辦法,我向來愛漂亮啊,你要是讓我用身體,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打理你的外表,從頭髮到衣服都要弄一弄,皮膚也要保養一下吧,你過得實在是太隨便了。』

 

後來修葉蘭確實這麼做了,范統記得很清楚。這傢伙甚至還用他的身體泡玫瑰花瓣澡,他真的很難理解這種生活方式。

 

這個時候的暉侍,還是個認真保養身體,享受生活的青年吧。後來,他卻把我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地位堪比他的好弟弟們。

 

他就這麼把自己越放越後面了。為什麼要這樣呢?這根本不是我想看到的。

 

『別提這個了,讓我說說我的夢吧。』

 

『這麼想說?那你說啊,我姑且聽聽。』

 

經過剛才的閒聊,范統現在已經能平靜開口。

 

『我夢見……有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自殺死了。』

 

聞言,修葉蘭應了一聲,似是在等他說下去。

 

『我在夢裡很難過也很痛苦,我痛恨自己沒能早點發現他的不對勁,難以接受自己沒能及時阻止他。沒有了他,我的生活出現一片永遠無法彌補的空白,我不斷去想他為何要自殺,而在得到答案後,我又無法接受。』

 

聽到這裡,修葉蘭總算開了口。

 

『所以他自殺的原因是什麼?』

 

『他覺得他會害我陷入危險中,覺得自己只會給我帶來負擔,死了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他覺得只要時間夠久我就能忘記他,他不是無可取代的……

 

范統不方便解釋執念的部分,索性將執念反覆唸著的話語當作修葉蘭的心聲說出來。

 

『他有什麼毛病啊?他的生命是為了你而存在的嗎?為什麼覺得自己給你造成負擔就要去死?他就不能遠離你去做點別的事?不過最後一句話我覺得沒錯,沒有任何人是無可取代的,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喔。』

 

……你不要這樣罵自己,還罵得毫不留情……這樣我是要怎麼說下去?我到底該反駁你還是贊同你?為了讓天能繼續聊下去,是不是該先贊同你啊?

 

『我也覺得他不要把生命重心放在我身上比較好,但他可能無法這麼想。』

 

『對了,你說是很重要的人,所以對方在夢裡跟你是什麼關係?伴侶嗎?』

 

被他這麼一問,范統立刻澄清。

 

『不不不,才不是,是很重要的朋友。』

 

『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卻為了你自殺?你這個夢合理嗎?這果真有病吧?』

 

什麼邏輯?不管是朋友還是伴侶,為了我自殺都一樣有病吧!難道伴侶就合理?

 

『所以,如果是伴侶,你就沒有意見了?』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覺得,有親密關係的話,會讓事情聽起來比較合理一點,畢竟戀愛中的人本來就容易智商下降,情緒起伏也容易受到影響,發病的機率更大。』

 

說來說去,反正就是有病。可是那個有病的就是你啊!

 

『你覺得,如果是你的話,有沒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哼,開什麼玩笑,當然不可能。』

 

『你確定?你不就為了你弟賠上了一條命嗎?』

 

……那不一樣,我不犧牲自己,他就會死,而且就算我不肯犧牲,長老們也不會放過我好嗎?跟你夢裡那種無病呻吟的情況完全不同,別把我拿去跟那種有病的人相提並論。』

 

就是你!那個有病的人就是你!只是未來的你跟現在的你的差別!

 

唉,我要是說出來,暉侍鐵定不會相信,現在的他一定沒有辦法想像自己未來會把我看得那麼重要吧?他現在這樣比較好啊,為什麼就不能維持呢?

 

『好吧。但就算他有病,我還是不希望他死啊,我只希望我身邊的人都不要做出自殺這種事,無論有什麼問題,我都想和對方一起解決。』

 

『別傻了,有病的人不會給你干涉的機會,人家心裡小劇場多得很,都憋到自殺也沒讓你發現了,他顯然很會演。』

 

對啊!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你這個總愛裝沒事的傢伙!

 

『你好像也是這種遇到煩惱跟困難都憋在心裡的個性吧?你能說得這麼透徹,是不是因為你很有經驗?』

 

『問這個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開始防衛了,天啊,被暉侍問「關你什麼事」……這感覺真是太懷念了,他兇我!他兇我耶!就是應該要這樣啊!

 

『我們現在好歹也是同居關係,你就住在我的身體裡,用不著把我當外人吧?如果你以後有煩惱,我也希望你說出來啊,老是憋在心裡,會生病的。』

 

范統嘗試以友善開放的態度來回應,或許是因為這件事不算觸及修葉蘭的底線,所以他這麼說之後,修葉蘭就兇不起來了。

 

『你是因為甩不掉我才想跟我搞好關係吧?假如要長期共生,確實搞好關係比較好,但這也不代表我要對你推心置腹。有煩惱我會自己搞定,我都搞定不了的事情,難道你可以?』

 

呵呵!我可以但你不可以的事情可多了!

 

『你這話說得很沒良心,別忘了你的三個遺願是誰幫你搞定的?』

 

……我說的是現在會有的煩惱。我現在就是個無牽無掛的鬼,還能煩惱什麼?就算有,我已經是鬼了,也無法自殺,你放一萬個心吧。』

 

可惡,是鬼了不起啊?問題是你之後會變成新生居民啊!無法自殺的時候不會想著自殺,但只要有自殺的條件,就會想了嗎?

 

『你現在都沒有煩惱了嗎?』

 

『沒有啊,我一個鬼不用吃喝,不用賺錢,在這裡沒有親人,沒有生命危險,是要煩惱什麼?』

 

你說的話好有道理。只要你別把我放在心上,不要操心我的事,你就是自由自在沒有煩惱的啊……這樣一想,我都要反過來覺得我消失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了,但……也不用這麼極端吧?我們一定能找到好好一起生活,彼此扶持的方式,我不會為了你去死的,所以你也不要這麼做,好嗎?